长歌好脾气地撕下灌汤包,拿起皮陷喂入他口中,李桢意味深长地望着她,双唇轻启,竟然一口含住了她的手指,温热柔软的舌头轻轻滑过她的指尖。
长歌心猛地一跳,脸颊滚烫,莫名一慌,迅速将手指抽回,霍然起身,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
“我怎么了?”李机很是奇怪地望着她,面上毫有丝毫不妥之处,就好像他刚才所举只是无意一般。
长歌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她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入了魔障了,竟然草木皆兵,然而,像是刚才那般喂他,她却办不到了。当即道:“你自己吃吧!”
李桢这次居然破天荒地没有勉强,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伸手,优雅地拿起筷子,细嚼慢咽了起来。在长歌看不见之处,唇角轻荡出一丝笑意又转瞬即逝。
日子就这般悄然流逝着,李桢每日下朝之后,必待在长歌所住承乾宫,两人相处也算温馨舒适。
长歌是极为喜欢是栗子的,李桢素来知晓。
近日,有藩国进贡了一批栗子进宫,比起普通栗子更为饱满粉嫩,吃起来味道极佳,念长歌喜欢,下了早朝之后,李桢便亲自从储藏室拿了些栗子出来,打算给长歌惊喜。
他到了承乾宫,便见宫中空空荡荡的无一名侍女,微蹙了眉,抬步走近,便听长歌清冷无温的声音徐徐传出:“我说了,我不会去的!”
见门半掩,李桢透过门内细缝望进去,看见里处一只滚圆肥胖的猫在长歌面前躺尸,显然,是为阻止她的去路。
“喵!”灵隐委屈地唤了一声,那语气似乎在说,长歌若是不去它便一直躺在这里,赖着不走了。
灵隐前来,必为东华。李桢低垂下头,望着手中端着的此刻还冒着热气的糖栗子,毫不犹豫,一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长歌平静的面色没有一丝涟漪,好似她早就知道李桢已经到来了一般。
光线有些刺眼,灵隐一只眼悄悄睁开,见是李桢,猛地从地上弹跳了起来,竖直了尾巴,恶狠狠地瞪向李桢,一脸大敌当前的模样。
就好像李桢只要走上来,它就随时要与他拼命一般。
李桢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眼底寒意似有红光闪现,灵隐莫名的有些惧怕,它也不知那股惧意究竟因何而来。抬头望了望窗外天色,觉得时辰尚早,那么,它稍后在战不迟,将屁股一扭,纵身跳出了窗外。
长歌见灵隐就这般走了,面上有一丝讶异,却也未曾多想。毕竟,依它那贪生怕死、喜怒无常的性子也正常。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栗香,又跟往常的不太一样。
长歌抬眼望去,见李桢将手中端着那盘糖栗子放入桌面,走了上前,拿起糖栗子正欲剥开尝尝,一颗被剥了皮的,饱满滚圆的糖栗子递到了她唇边。
长歌微怔,抬起眼梢,李桢眼中蓄满了笑意望着她:“嗯?怎么不吃?”
毕竟李桢为她的徒弟,长歌对于这亲昵的动作多少有些抗拒,转了身,漠声道:“我自己来就行!”
李桢眼中神色黯淡了几分,他将那剥好的栗子重新放回盘中,状似无意问道:“灵隐来找你,是为东华?”
长歌剥栗子的手微微一滞,平静道:“我与他不可能了!”
李桢心中微动,意味深长地望着她:“纵然他是花无忧你也能放得下?”
“你又何必还要瞒着我?”已食之无味,长歌将手中那粒糖栗子放下,走到窗前,遥遥望向天空,语气飘忽道:“东华并不是花无忧。”
李桢身体猛地一僵,愕然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长歌轻合上眼,眼底闪过一丝哀伤:“在我去见东华的那一刻!”
李桢眼中有一丝震惊,十年之前她会不辞而别,他一直以为是他所举惹怒了她,想必不仅是因为当日凉亭内所发生的一切,更多的,是因为他欺骗了她吧?
她那般爱花无忧,甚至为他不惜开启涅槃之境,又怎能容忍他人用此事来欺骗她?
李桢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将她的身子掰正面对着他,试图解释道:“长歌……我……”
长歌缓缓睁眼,微微笑道:“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我好,你不必自责!”
李桢还有些不确定道:“你当真不怨我?”
对于他的再三试问,长歌颇有些无奈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妈啰嗦了?”
李桢恍然失笑,伸手轻轻撩起她的散落下来的发丝,轻声低喃道:“因为我太害怕了!”害怕她再次消失个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
他此刻的动作是多么熟络自然,就好像她们本该如何一般,以至于长歌忽视了他所说的这一句,双脚下意识地一退,已躲避了他的触碰。
李桢手中动作一滞,心底虽有几分失落,但也很快调整了过来。如今,长歌虽还未曾放下花无忧,但,既已知道东华不是花无忧,也原谅了他所举,他也没有多大的顾忌。
只要她待着不走,他就有的是时间,让她接受他,来日方长。
屋外,有内侍低声禀告道:“皇上,东西已经为您搬过来了!”
东西?什么东西?
长歌略有些疑惑,李桢眼波微动,放下手,转了身,声音平缓道:“拿进来吧!”
须臾,吵杂的脚步声响起,数名内侍抱着一大堆奏折搬了过来,放在了屋内书桌上,转眼,又退了下去。
长歌稍有些疑惑不解:“你将这些奏折搬到这里来做什么?”
“为了方便,我决定以后在你的寝宫看奏折!”李桢不缓不忙地走了过去,随意拿起一本奏折翻看了起来,见长歌微蹙的眉,他顿了一顿,他语重心长道,“更重要的是我还有许多事需要向你求助。”
“求助?”长歌轻挑了眉,为何她觉得这句话可信度不是很高?
“嗯!”李桢轻轻点了点头,拿起手中奏折走到长歌身边,递到他面前,疑虑道:“你看看这个,今年浙江发生水患,当地官员要求拨粮赈灾,这……我是该拨多少好呢?”
长歌定眼一望,眉头蹙得更深了:“这奏折上有写,浙江水坝冲毁,受灾人员近千人,房屋倒塌数百座,有近千人无安息之所。你至少得拨万斤米粮,供这些百姓三月之食,在期间安排那些灾民重修水坝,及居民所住的房屋,赋予工钱,居家老小的住所,温饱都得以解决与保障,其余之事自然就不攻自破。”
李桢“哦!”了一声,似盘然醒悟:“原来这样……”
他将那奏折轻合上,又走回书案上,拿起另一个奏折打开,缓缓道:“这个,边界那边传来捷报,西域军队在近日蠢蠢欲动,他派哨兵盯了整整三个月,也未见其有下一步动作,却还叫我派五万大军前去,以备万一,你说我该不该批阅?”
长歌走上前,拿起奏折望了一眼,沉声道:“边界乃是大兴最为重要的防塞,不可不防,你可先叫那里驻守的将军弄数以计万的稻草人充当卫兵,在以真假混合在各处,这样,西域军队以为我军增强了人马,必然不敢有所行动。”
李桢缓声道:“依你的意思是不用派兵过去了吗?”
长歌移开视线,望了他一眼:“兵是一定要派,不过,必须要秘密的派,不能让人有任何查觉。”
“哦?”李桢双眼骤然一亮,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地问道:“这是为何?”
长歌声无起伏道:“尚自调五万精兵,必然引起恐慌,黎明百姓以为有大事发生,定然开始储备粮食,这样,也就让一些别有用心的商贩趁机哄抬物价。”
李桢轻颔首,好像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长歌所言极是!”
于是,一整天下来,李桢便与长歌待在这承乾宫商议批示朝中大事,渐渐地,已入了深夜,那堆积如山的奏折也终于批阅完了。
眼见时辰已晚,李桢直接便走到长歌所睡的床铺躺了下去,长歌微蹙了眉,见他面上满是疲倦之色,也就任由处之。久而久之,李桢仿佛有了习惯,每每在她这批阅奏折之后,便直接赖在长歌寝殿不走了。
长歌颇有些无奈,但,每见到他流露出来的疲惫之色,也不忍心驱赶他,索性,直接在床下打了一个地铺。
李桢见状,打算睡在地铺,长歌执意要他睡在床上,李桢拗不过她,只得答应。
长歌像来睡眠极浅,她正熟睡间,忽地,砰地一声,有什么重物掉地。
她霍然睁眼,转首,便见李桢一个翻身从床上滚落了下来。她微蹙了眉,正打算起身将李桢挪回床上,身体猛地一僵,李桢一只脚已搭在了她的身上。
长歌见李桢熟睡,不敢妄动,生怕吵醒到他,于是,轻手轻脚地拿起李桢搭在她身上的脚给挪开,刚松了口气,李桢又一个翻身,重新将那脚给搭在了她的身上。
长歌有些头疼抚额,不明白李桢平日睡觉极为斯文的一人,怎的这睡相变得这么差了?
她再次将他的脚给挪开,刚欲坐起身,忽地,腰间骤然一紧,身后男人直直揽住了她的腰,将她紧紧圈抱在怀中,头更深深埋在她颈间。
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喷打在她颈上,长歌呼吸几乎一滞,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推开他,然而,听到他沉稳有序的呼吸声,那半路的手又生生顿在了原地,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只得艰难地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