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术士见李桢浑身淌血地站起,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哼,不自量力!”
正当他欲去解决眼前这个麻烦之时,在触及到李桢那缓缓抬起的眼,背脊莫名一寒,心底竟有些畏惧胆怯了。
眼前的男人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没错,不似之前那般温润谦谦君子的模样,而是,实实在在的成了另一个全然陌生的人,若不是那张脸,若不是此地只有他一个外人,他甚至怀疑,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他从没见过有谁的身上能散发出如此强大浩瀚的纯正之气,那股纯正之气带着仿若能压倒一切的力量,芸芸众生仿似他眼底的蝼蚁,令人忍不住的想要臣服叩拜。
他的眼眸中笼罩着凌厉而可怕的怒焰,就连手中握着的剑也似感受到了他的愤怒随之发出尖锐刺耳的鸣叫。
那名修仙的术士还未从这种强大的气势震慑中回过神来,李桢手中那把纯钧剑挥动,如万千刀刃激射而出,发出慑人心魂的光芒。
那种光芒很怪异,仿佛汇集了天地间所有的日月精华,吞食着周遭所有的一切,耀眼得令人无法逼视,所携气势威力惊人,锐不可当。
那群布阵的术士感觉死亡逼近,还未来及得做出任何反应,身体骤然一痛,然后全身已肉眼难见的速度开裂,一下碎成两半,鲜血四溅。
与此同时,半空中那条蛟龙仿佛受到了什么重创。“吼!”的巨喊一声,在半空中剧烈翻滚。
然后,他的腹中似有庞大的真气要宣泄而出,如气流波动了起来,终是汇集到丹田之处。“砰!”地一响,整个身体遽然爆炸,地动山摇,无形不明物从半空中直坠而下。
一袭淡金裳的绝色女子赫然出现在半空中。
李桢闻声抬头,望着那上方凭空出现的淡金裳身影,心膛剧烈一震,轻喃出声:“长歌……”绝望如死灰般的眼瞬间燃起一道希冀。
长歌却好像没听到一般,她怔怔地望着李桢手中那把纯钧剑,脑中那积压了数千万、数万年、甚至于数十万的记忆仿佛得到了释放,终是一点点地破茧而出。记忆深处那抹温润如玉般的身影渐渐凝聚成形,内心深处似有什么在狠狠地颤抖着、抽搐着。
“陶妖!”记忆深处男人淡雅的声音似透过遥远的虚空而来,在她耳畔一遍遍回响。
她面色寸寸变白,半空中,那摇摇欲坠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直坠而下。正当她要坠地之时,一双温暖的手臂紧紧接住了她。
李桢低垂下眸,望着那张蓄满泪水的眼,心中倏地一紧,担忧道:“长歌,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原来……是我!”长歌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之中,再也听不到周遭的任何声音。
她视线渐渐模糊,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竟然有止不住的架式,她的心却控制不住地颤抖着,然后,越发的颤抖得厉害。
原来——她才是那个世人所传的女子。
她才是那个世上最为冷血无情的女人。
她才是那个千万前年杀了花无忧之人。
她,杀了花无忧啊……
她。杀了花无忧啊……
李桢体内气血翻滚,血气已漫上唇间,他身体忍不住地半跪于地,却仍就强装镇定着,不舍得将怀中脆弱不堪的女子放下分毫。
他手中力道加紧了几分,心底已隐隐猜到了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是为了何人,然而,却还是止不住地想要开口询问,他极力压抑住那颤抖的声线,放缓了语气道:“什么是你?”
“花无忧……”长歌眼睫轻轻地颤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一滴一滴地掉下,在她绝美的面庞上蜿蜒出一条深深的水痕,“你为什么要撒谎骗我,为什么……”
李桢浑身轻颤,见长歌脸颊上不断涌出的泪水,心疼与苦楚瞬间涌上心口,化为一阵刺痛,紧揪着他的心口,这痛楚令他无处宣泄,几乎透不过气来。唇角已渗出一丝鲜红的血,他满目悲凉,轻唤了一声:“长歌……”
“虚无之境,虚无之境!”长歌猛地抬起了头。花无忧跳入了东皇钟所化的虚无之境,那么,她是不是可以在里面找到他?
思及此,长歌挣脱开李桢的怀抱,没有过多犹豫,直往世人所传的虚无之境而去。
“长歌!”身后一道充满哀伤的声音唤住了她。
长歌步履猛地一滞,这才想起身后的李桢。她缓缓闭上了眼,沉吟了一刻,才睁眼,缓声道:“你好好照顾自己。”言落,抬步离去,从始至终未曾回首望上一眼。
她的背影太过于决绝,决绝到没有丝毫犹豫。李桢剧痛钻心,面色惨然一片,踉跄着脚步小跑上前,用尽全力抓住她的手腕,声音低微到尘埃里,没有一点尊严的岂求着:“不要走,好不好?”
“李桢,我需要他。”长歌言语之间有着难以言喻的苦涩与凄凉,她掰开他冰凉的手指,或许是心里有愧于他,始终不敢抬头望他一眼,念了个诀,整个人已化为一缕轻烟离去。
望着长歌骤然消失的身影。
“呵~”李桢低低地充满自嘲地一笑,眼里掠过一丝极致的痛苦,苍白无色的脸庞仿若精致的瓷瓶被人轻轻一敲,慢慢开出裂痕,然后越开越大,唇角的鲜血也越渗越多,越渗越多、汇聚成一条银河嘀嗒嘀嗒地掉地。
长歌——
你需要他,那我呢?我需要你呢!
李桢轻合上眼,整个身体慢慢往下倾倒,唇边苍凉的笑意随着身体下坠一分便扩大一分,直至下方渗出一滩血水。
当宋珏带着众人赶到之时,便见李桢孤零零一人绝望地倒在血泊之中,昏迷不醒。
***
上古天山石窟中诸神时代残留之古老壁文记载:东皇钟乃十大神器力量之首,足以毁天灭地、吞噬诸天,亦是上古神尊花无忧之法器。
然,上古神柱断裂,妖魔横行,水灾泛滥。
花无忧以东皇钟创造了虚无之境,将那群妖魔生生困在其中,以其身心、血、骨、加持封印。至此,东皇钟随着虚无之境消失在三界之中,无人知晓其在哪里。
经千万年的岁月洗礼,山河天地早已不复当年模样。纵然长歌拥有前世记忆,但,寻东皇钟的下落仍旧困难。
天界藏书渊阁无从记载,长歌只是显出凤凰原形用仅存的记忆围绕着天地盘旋,终是在一月后,在天之尽头,东海之巅,山间隙缝,感念到了花无忧一丝气息,寻到了东皇钟幻化的虚无之境结界。
长歌化为人形飞身而下。这一月以来,她不眠不休,甚至连眼皮也未曾合上一眼,就怕错过了任何有关于花无忧的讯息。原本清瘦的人儿更加显得消瘦不少,那绝美清冷的脸颊也少了几分血色。
长歌望着面前的山间隙缝,感觉到里面似有灵气溢出,她伸出手轻轻往前一触,无形之中,一股强大的光芒一涨,有结界骤然反弹,长歌骤不急防,被震退了数步。
这果然是东皇钟,果然是东皇钟!
长歌面露欣喜,那一月以来的疲惫顿时烟消云散。
东皇钟乃是上古之物,除了他认定的主人之外,外人是根本进不去。
长歌将自身的法力提至极致,面上透出一丝坚决,朝结界急冲而入,想强行闯入结界。然而,她还未靠近,那结界便感念到了她的意途,骤然泛出刺目强光,一股比长歌法术更为强盛的力量反弹而出,长歌一时不备,被震飞数米开外,胸膛气血翻涌,血气已漫上唇间。
“你不必白费力气,东皇钟是上古十大神器之首,花无忧又以其心、血、骨、加持封印,你是根本闯不进去的。”一道冷冰冰的声音遽然响起,一袭黑裳,年约二十四岁左右的妙龄女子渐渐浮出身形。
长歌漠然地擦拭唇角流出的鲜血,清冷道:“是你,潋滟!”
“你终于想起来了!”潋滟唇边勾起一抹讥讽,眯了眯眼:“陶妖、哦、不,我应该叫你凤长歌才对,我说过——我们还会在见面的。”
千万年前,她父母双亡,颠沛流离之中与认识一名无亲无故的灵狐,两人结伴而行,因种种原因遭受到了妖魔追杀,幸得花无忧出手相救,而那名灵狐则是潋滟。
若说,她因为曾经某些原因对花无忧不会痴心全对,那么,那个甘愿为花无忧付出性命之人便是潋滟。
也正因如此,潋滟从不喜欢她。
长歌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迫切询问道:“你可有知道进入虚无之境的办法?”
“我凭什么告诉你?”潋滟抬步走近,唇上的讥讽之意加深了几分,“怎么,当年你未曾杀了花无忧,现在,又打算找到他在杀一次?”
长歌脸色霎时变成透明的惨白,原本平缓下来的心又因这一瞬汹涌抽疼了起来,她低垂下眼,轻声道:“我只是想亲口跟他说声对不起!”
“对不起?”潋滟语气骤然一厉,猛地提高了几分,“好一个对不起,你以为你一句话对不起便能抹去你对花无忧的所作所为?你以为你的一句对不起,他便能重新活过来?你以为你的一句对不起,所以的事情都能重新来过?他那般对你,纵然是块冰凉的石头也该溶化掉了。而你呢?凤长歌……你心肠真狠,居然在大婚之日,连和妖魔来杀他,甚至还亲手补上一刀。你根本就是一个狼心狗肺之人。若是可以,我真想恨不得亲自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