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李青山躺在床上，却难以入眠，浑身上下，每个地方都火烧火燎一般，钻心的痛。
这已经过去两天了，在竹林中被抽打的后遗症还没有完全消除，回想起来，怪不得华铭说前天来没找他，因为那天他还在昏迷。
痛是痛，但他明白这种痛苦是刺激身体潜能的绝好办法，也是江一山因材施教，手段非凡，才会有这种痛苦不堪却不留伤痕的训练方法，说不定他的资质已经上下等了……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房门无声无息的打开了，一个身着黑衣的高大身影闪进门来。
李青山第一时间已经察觉到，却没做任何动作，来人黑衣蒙面，但其高大粗壮的体型已经暴漏了他的身份。
黑衣人反手关紧房门，轻手轻脚的走到李青山床前，低声喊道：“李青山……”
“咦！”李青山坐起身，故作惊讶的问道，“石教习，你蒙着面干什么？”
“这个……”石万虎忙解开蒙面纱巾，“我怕被……别人看到。”
“奥……石教习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石万虎一挥手，点亮一盏烛灯，“李青山，这些天你没有参加教习课程啊……”
“嗯。”李青山也不多言，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石万虎颇为尴尬，犹豫了好一会，“上次，你在我课程上提到古代的炼器诀，我回去仔细想了想，感觉……有点意思，李青山，你是在哪看到的？”
只是有点意思？李青山暗暗撇嘴，这可是仙人荆无盐的炼器心得，何止是有点意思？
不过，这种东西是否该毫无保留的告诉石万虎？
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其实……我是偶然在杂书上看到了一点记载，如果石教习感兴趣的话，改日我将能记得的内容默写下来。”
“好！太好了……”石万虎一脸兴奋，停了下，“李青山，这事情最好不要说出去……”
李青山笑了起来：“你是怕武教习知道吧？”
“咳咳，这个……”
“石教习，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讲……”李青山毫无停顿的说了下去，“据我所知，武教习的道侣已经逝去多年，现在她还将一朵可笑的大红花戴在头上。你如果真为她着想的话，应该跟她说实话，别再纠结着过去，而应该着眼将来……”
“感情的事，你一个小孩子不懂的……”
石万虎面色有些黯然，转身准备离开，忽又停了一下，“外门四位教习中，李老资格最老，红花和我是从小在凌云门长大，只有江教习是数年前才加入的。”
说完便走出门去，让李青山一阵愕然，石万虎说这种话，无疑是在提醒他，江一山可能有问题！
……
天明，身上的疼痛已经没那么难忍，李青山主动来到了青竹林。
林中，江一山已经在等着他。
李青山大声道：“江教习，我恢复好了！”
江一山却没回答，一挥手，将竹林阵法启动，这才淡淡道：“李青山，你对我有所怀疑是不是？”
李青山心中一紧，“这……”
江一山忽然森然一笑，“其实，你的怀疑是对的。我江一山可不是什么好人，加入凌云门是有自己的目的。”
“哈……”李青山满脸呆滞，他真的有问题？！
江一山指指四周的雾气，冷笑道：“这叫困灵阵法，隔绝一切声音和光线，不论这里发生了什么，外人都不可能知道！”
李青山看着他，感觉站在自己面前的完全是个陌生人。
江一山一脸冷笑，“前些天的训练，你坚持说生活很美好，修行很美好，还坚持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但是，今天我会揭开残酷的事实，生活一点都不美好！修行一点都不美好！而你，根本就不是好人！”
这时，华铭默默的走进雾气，将一个昏过去的孩子摔在地上。
江一山丢过来一柄短剑，冷声道：“把他杀了！”
“什么……”
李青山一看地上之人，身穿麻衣，身材瘦小，竟是之前一起生活杂役小院的弟子，顿时愤怒起来，“为什么啊，他又没得罪你！”
江一山阴阴的笑起来，“我杀人因为我可以杀！因为我是一名修士，我修为高，我想杀谁就杀谁！”
“你怎么可以这么想呢？你这种想法是错的！人和人是平等的，修为再高的修士也是人，怎么就能随便……”李青山的声音戛然而至，因为一蓬热乎乎的鲜血加脑浆已经溅到了他脸上。
江一山甩甩手上的鲜血，一脸不以为意，似乎刚刚拍碎的是一个烂西瓜，而不是人头，“华铭，再去杂役院子抓一个！”
李青山无比震惊的看着满地鲜血和红红白白的脑浆，喃喃着，“为什么……”
“因为你不愿意杀人！”江一山一脸冷漠的喊起来，“你要是还不动手！我会一个个把所有杂役弟子杀光！再把跟你要好的杨振左辰都杀死！”
李青山怔怔的抬起头，“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疯子？”江一山似乎听到天下最好笑的笑话，狂笑不止，“如果我是疯子，天下九成的修士都是疯子！欢迎你来到这个充满疯子的修行世界！”
不多时，华铭走进雾气中，又甩手丢下一个人来，竟然又是熟识之人。
江一山伸脚踩在那名杂役弟子的头颅上，冷笑不止，“我数到三，你不动手，我便动脚，一！二……”
李青山忙捡起短剑，缓缓走近两步，突然身形暴起，短剑猛刺江一山！但下一刻，一只脚无情的揣在他的肚子上，将他踹飞数丈，弓着腰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你以为你很勇敢？其实是愚蠢！记住，你的愚蠢害死了一个人，而且会害死更多的人！”江一山怒喝着，猛地一脚踩下，将那头颅踩成血肉烂泥，回头一声断喝，“华铭，抓两个过来！”
似乎还冒着丝丝热气的红白脑浆溅在面前，李青山只觉得腹内一阵翻滚恶心，忍不住大吐起来，直吐的天昏地暗，头重脚轻。
砰！砰！
又两名杂役弟子被丢到地上，江一山凑近一步，冷笑着道：“现在这里有两个人，只要你动手杀掉一个，我会把另一个放了，否则！他们都要死！”
李青山神情茫然，脑海中荆无盐的记忆不断冲击他的理智。
一直以来，他对荆无盐冷酷无情的行事方法颇为反感，但现在，残酷的事实摆在面前，让他不得不承认，无情冷酷或许才是修行世界的默认准则。
金色大门的裂纹又扩大几分，更多荆无盐的记忆闪过，无数次冷血搏杀，无数次阴谋算计……
不知不觉间，李青山握紧了那柄短剑。
“很好！杀了他，快点杀……”江一山的声音有如魔鬼的诱或，不断在耳边响起。
李青山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一名杂役弟子跟前，将冰冷的短剑放到其脖颈间。
江一山怒喝一声：“还不动手！”
短剑一闪，鲜血飞溅，却是刺向李青山自己的胸膛，但短剑只刺入半分，他的手腕已被江一山抓住。
江一山一脸震怒，大吼道：“懦弱！记住！你的懦弱又害死两个人！”
“砰！砰！”
两名杂役弟子的头颅变成烂西瓜。
江一山瞪着李青山半天，忽又冷笑道：“李青山，你或许不愿杀人，但是如果一个好人和一个迫害过你的人在一起，你还会坚持当一个懦弱的好人吗？”
“你……你想干什么！”李青山的眼底闪过一丝恐惧。
江一山哈哈大笑起来，回过头道：“华铭！把齐小虎和朱有财请过来！”
李青山害怕起来，心底的恐惧不断上涌，让他的身体都颤抖起来。
很快，华铭走了回来，身后跟着满脸谄笑的朱有财和一脸茫然的齐小虎。
“这……”李青山心头一阵颤抖，难道他要为不杀朱有财而害死齐小虎吗？那可是谋害过他的朱有财，他动过杀心的人……
朱有财点头哈腰的行礼，“江教习，你有何吩咐……”
江一山面无表情的一挥手，朱有财眼睛一翻，一声不吭的倒在地上。
“李青山！最后一次机会，杀了朱有财！否则……”江一山一把捏住了齐小虎的头颅。
“别！我杀……我杀！”李青山连忙抓起短剑，对准朱有财的脖子，一咬牙！
鲜血飞溅！
江一山轻轻叹了口气，手一动，漫天白雾消失不见，齐小虎也化成点点星光消散。
李青山愣了半天，忽然大口喘起粗气：“这……这不是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江一山语气冷淡：“本来，我没想让你杀人，偏偏你的心太弱，我只能出此下策。”
李青山缓缓低下头，看到手中的短剑不断滴着鲜血，而朱有财的尸体躺在他的脚下，一片血泊在不断蔓延……
轰！
荆无盐的记忆渐渐跟他融合……
李青山的眼神慢慢沉静下去，良久，缓缓抬起头：“或许我不是好人，但这并不妨碍我努力做个好人，生活或许不美好，但不妨碍我对美好的追求，修行或许不美好，却是我的梦想……”
江一山静静的看着他，突然觉得现在的李青山竟有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