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茶盏放在桌上,瞟了她一眼,冷笑一声:“你既知道我是杀手出身,还同我来说这番话,真是十足的胆大。你须知道,上一次因你二哥的事儿来同我聒噪的美人,左右脸颊被各划了三道剑痕,没有个三年五载是好不了的。”
花见青眨巴了下眼睛,显然有些难以置信,我继续说:“你同你二哥在一起生活这许多年,并不因此而早早嫁给了他。可见感情这回事,和青梅竹马没有太大的干系。另外,你也知道这段时间你二哥对我颇有好感,可知如果我将这话告诉了他,他会怎样想?”
“二哥从来不对我生气的。”花见青气急败坏地打断我,然后又骄傲起来,“怎么,你真觉得我二哥对你很与众不同吗?如你这等见着我二哥便要贴上来的女子,不是因着看着我雾云山庄的势力,便是我二哥的姿容,根本不是真心,我见得多了。”
我听到这句,忽然将手里茶盏的茶水倒光了,运了内力,正正弹到了花见青璇玑穴上。花见青立刻不大能喘的上来气了,声音弱上许多,扔挣扎地说:“你即便此刻将我杀了,我也不能信你对我二哥的真心。”
“真不真心,从来不是你说了算。”我走到她的跟前,俯视着她:“我与风祁墨的事情,和你无关,若你真的嫉妒,请去一边自生自灭。关于你二哥的事儿,我只同你说一句,倘若我并非真心,现下你断了胳膊断了腿,也是正常。我来雾云山庄,不是给你这小丫头来辱骂的……”
话还没说完,花见青忽然虚弱地打断了我的话,笑意盈盈地道:“二哥,你还不出现吗。再不出来,我这条命都要折在秦家姐姐手里了。”
我恍惚一愣神,身后轻轻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我回头,看见风祁墨脸上带着一些无奈,一些笑意地走了过来。
我又回头愣愣地看着花见青,花见青倒是一副噘着嘴撒娇的德行。风祁墨已经说:“我本来是不赞同三妹的这个法子的。然而她没有通知我,就行了此法。我被诉琴喊过来时。你已经说到了‘感情这回事,和青梅竹马没有太大的干系’。”
这下轮到我眨巴眼睛。
花见青冲我说:“秦姐姐,好姐姐,不先把我的穴道解了么。你不动手,二哥可是不敢的。”
我走过去,把她穴道解了,然后瞪着她说:“快给我解释清楚了。”
花见青“嘻嘻”一笑,问我说:“你记得我们往雾云山庄的路上,我同二哥撒娇买马鞍的事儿吗?”见我点点头,她又续说:“那时候我便看出来二哥对你有些不一般啦。再说,丁家那边的眼线早就传来了二哥为了个女子,折了丁姑娘无双的容颜,阮姑娘和程公子是一起的,那么只能是你啦。是以我那时候便问二哥,是不是对你有意。”
风祁墨这时候咳了咳,说:“我去外面等秦姑娘出来。”就提步走了。
我莫名其妙,花见青抿嘴一笑:“二哥这是害羞了。因为那时候二哥同我说的是,对你有意。我便道为什么不将你娶回家做嫂子。二哥道不知你对他是否也有情,想慢慢来。我便给二哥出主意,说假装我喜欢二哥,惹得你醋了,就可以试探出你。哪知你十分的淡定。试探了一路,这会儿却才说出来。”
我皱了皱眉,花见青已经察觉出我的不悦,忙解释说:“秦姐姐,你别生我二哥的气。他先前警告了我,不可这样试探你的,是我自己忒顽皮,路上的几回都是小打小闹,他饶过了我,这一次我试探你,他本身也不知道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情忽然好了许多许多。再看花见青,竟然萌生了几许愧意。便迟疑地道:“其实,若你说的这些事都是真的,我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反倒会有几分开心。”我顿了顿,到底还是把剩下的话说了:“只是莫名地吃了许久的干醋,真是怪让人难受的。”
以前在乌衣堂的时候,沈别绪就说,乌衣堂前十的两个姑娘,我和廖九,性格迥异。廖九肯受委屈,凡事不爱言语,心里头转。而我大事小事上,都显得十分直白无畏。
然而我心里知道,常三也知道,这一份直白无畏,皆是拜先前的经历所赐。因为不必要什么依靠,才能够不怕失去。常三那时候和我说:“秦五你知道你这个人吗,真是十分的讨嫌。”我问他为什么。他果然做出嫌弃的样子,背转过身去,也不看我,悠悠地道:“以为自己十分了不起么?以为能独善其身一辈子么?天真。”然后他就走了。
纵然,我是后来才知晓,他说这番话时的情谊。
可是眼下我竟然慢慢接受了风祁墨,想起来都是稀奇。但是如要我当真说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受了他,我还真不能说个所以然出来。我甚至觉得顺理成章。
道别了花见青,要她好好被关禁闭,我就出了晴屿轩。回廊的尽头,站着风祁墨。背影清朗,长身玉立。
我默默走过去,刚走到他背后,他便转过身来,仍是笑着,对我说:“出来了?”
我“嗯”了一声,没有说别的话,他于是又道:“先前一直没给你解释三妹的事情,一是觉得没什么必要去刻意解释,你早晚会知道三妹倾心的是我大哥,到时候自然就没有误会了;二是——”他抿了抿唇,“我也确实想试探一番,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有几分恼火,抬头辩驳道:“须知****这个东西,是经不起试探的。你用和你青梅竹马的三妹试探我,我若是真的恼怒,大约也就离开这里了。”
“不会的,我有分寸。”风祁墨一副气定神闲的欠揍样,“我不会让你第二回走了。”
我心里头动了一动,有什么东西丝丝地溢了出来,虽然已经许多年没有矫情过了,此刻我却忽然想矫情一把,我问他:“那怎么是我?怎么不是丁姑娘?她容颜倾世,又情深意重。”
他说:“因为你傻啊,说什么都信,骗起来多么方便。”
我扭头就要走,发誓再也不想理这个人了,刚转过身去,背后他的声音又传来,这一次没有调侃,倒是郑而重之。
“那天你在郊外小店出手救了阮姑娘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谁。你撇下谢岑君走的路,不是来越湖郡唯一的路。”我愣住了,他稳稳当当地说,“但是我跟上去了。”
“那时候并没有别的意思,只为着你是我从小到大,第一个想护住的人。那时候没能护住你,我记了很久,总想弥补什么。”他走过来,站在我面前,凝视着我说:“但是你这么讨厌,说话总是没有礼貌的样子,十分骄傲,好像这许多年来的颠沛和杀伐,对你来说都没有影响,我才觉得你这么奇特。”
我已经懵了。是,我是个杀手,见到鲜血也该面不改色的,但是此时此刻,我真的手足无措。我一直自诩直接,却没有想到风祁墨在这一点上胜我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