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看着镜中的黑眼圈唉声叹气,阮盈袖十分好奇:“秦姐姐,你为什么没有睡好?丁姑娘的事不是都解决了么?”
我心下凄然,嘴上说:“我怕她们来报复,来报复。”
阮盈袖拍拍我的肩膀,仗义道:“不必怕,她们只有两人,而我们有三个。我和风公子都会帮你的。”
我听见“风公子”三个字,愈发凄然,笑的比哭还难看十分:“是,是,多谢你们。”
至于缘何这样凄然,那是因为风祁墨看到黑眼圈的表现,果然和我的猜测八1九不离十。
下楼的时候,风祁墨在大厅已经点好饭菜,看着我走下来,看着我坐在了他的对面,正在喝粥的他一下笑出声来,他用一副理所当然的眼神看着我,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早些答应了我,你也不会这样恓惶。唉,到底是我的话太重要了,让你整晚不得安眠。”
阮盈袖有几分疑惑,瞧了瞧我,又瞧了瞧风祁墨,明智的并没有发问。
我咳两声,催促着:“吃饭,吃饭。”
阮盈袖抿嘴一笑,说了声“这家店的清粥小菜倒是不错”,将尴尬局面揭了过去。
后来我想,以前我也真心实意喜欢着谢岑君,却不像如今这样不知所措。谢岑君从前待我,向来是翩翩君子,十分相让。风祁墨却截然相反。谢岑君说他心中有我时,我只觉得虚情假意,然而风祁墨昨天那番话说的头头是道,仿佛当做玩笑交易,却让我觉得无比真心。是以我委实不知所措,在想明白之前,我却是连见也不想见他的。
当真感慨,于“情”之一字,秦五活了这许久,竟也难以勘破。
我还未想明白这事,正打算私下里寻个机会向阮盈袖小姑娘拉下脸皮讨教讨教,就听见一声脆生生的“二哥”在身边响起。抬眼看去,却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生了一张秀美的小脸,双瞳剪水,一株清爽芙蓉的模样,又恰好穿着一身流霞颜色的襦裙,料子颇好,衬得她容光焕发。
我愣了愣神,才知这女孩儿喊的是风祁墨。
风祁墨温和笑着,示意女孩儿坐在旁边,问她:“胡闹,怎么自己跑这里来了?”
女孩儿噘着嘴,一副委屈且生气的样子:“你问大哥去。”
风祁墨仍是温和着,眼睛里都是笑意,假意批评道:“你又和瞿大哥闹别扭,定然是你顽皮。”见我和阮盈袖都不解地望着他,便介绍说:“这位是舍妹花见青,”又冲着花见青引见我们,“这位是阮盈袖阮姑娘,这位么,是秦五秦姑娘。”
我和阮盈袖都向花见青笑笑,阮盈袖已经说:“喔,原来是花三小姐。”
将我以前行走江湖所见所闻,和阮盈袖和我偶尔说的些小道八卦拼起来,便能得知雾云山庄的大概情况。雾云山庄庄主乃是瞿映月,这已经有几分奇怪,因之前的老庄主其实是风祁墨的父亲风回。风祁墨也是位有出息的,江湖中人都猜测下一任庄主是风祁墨无疑了,谁知七年前风老庄主临终前,竟将庄主之位传给了大弟子瞿映月,世人又都道风祁墨心中肯定不忿,谁知风祁墨心甘情愿屈居瞿映月之下,助他将雾云山庄打理得一日比一日好。
而最奇特的,便是这花三小姐花见青的身世了。
花见青的父亲花本修和风回交好,然而据江湖中的传说言,他们曾同时爱上了一位女子。这位女子是个厉害角色,叫做叶眠眠。她徘徊于风回和花本修之间,还能相安无事。后来才知,叶眠眠原是风回仇人之女,意在挑拨风回和花见青父亲的关系,好从中得利,以求能报大仇。谁想风回与花本修都是性情中人,觉得感情这事随缘便好,竟没有闹僵,反倒因同时喜欢同一女子而更加惺惺相惜。
后来叶眠眠见报仇无望,剑走险峰,想亲自杀了风回,然则风回的武功当时已出神入化,小小女子哪是他对手,叶眠眠刺杀不成,事情暴露,一激之下,竟然便疯了。
之后的事情江湖上便知晓的少了,只知道花本修终究带着这女子远走,风回在几年后也终于娶了另一女子,生下风祁墨。风祁墨之母也是命苦之人,生产风祁墨时因难产直接撒手人寰,从此风回也再未另娶。
转眼十二年过去,雾云山庄便迎来了这位当时只有三岁的花见青。
送她来的仆人说,叶眠眠嫁与花本修九年后生下花见青,病情渐渐好转,谁知在花见青三周岁时,不知又出了什么事,竟又疯了,趁花本修不备,将他重伤。花本修知道自己不治,便托人将花见青送到雾云山庄,请风回照料。
风回见到叶眠眠之女,据说当时已热泪盈眶,二话不说便收了她为义女,从此视若珍宝,委实宠成了掌上明珠。又据说,当年风回还没去世时,是想把花见青嫁给自己儿子的,而只是因为那时候花见青尚小,最终没有说成这门亲上加亲,风回就病逝了。
想到这里,我心里头竟梗了一梗,再看花见青时,居然有些不大顺眼了。
花见青向我们一笑,又转向风祁墨,声若银铃:“大哥他既然嫌弃我不能帮他的忙,我就来寻你了。我知道这天下,二哥是绝不会嫌弃我的。”
风祁墨没有反驳,反倒笑说:“总是这么淘气。你这样出来,瞿大哥须担心死。”
花见青一噘嘴,十分不情愿提起瞿映月的模样:“那让他担心去。说他做什么,”然后又歪头看着阮盈袖,愁眉苦脸的样子,“阮姐姐,我们还是早些赶回雾云山庄吧,大哥说程公子不大好呢。”
阮盈袖面容霎时变了,她白着一张脸,问道:“怎么不好?”
花见青低头想了一会儿,才温吞地吐出来四个字,“回天乏术”。
阮盈袖脸上血色尽无,半晌,她只向我说:“秦姐姐,我们启程吧。”我点点头,她又说:“我心中害怕,秦姐姐一路陪着我到雾云山庄,且陪我在那小住几日好么?”
我看向风祁墨,毕竟是人家的宅子,我白白借住,总是不好。风祁墨点点头,我便应承阮盈袖说:“好,我陪着你。”其实我知道,阮盈袖这样聪明的女子,什么时候需要人陪呢?大约也是看我得罪了江家和丁家,想让我依靠雾云山庄罢了。这么一想,我便拍拍她的手背,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阮盈袖向我笑着,然这笑容,却带着我第一天见她时的愁苦。
一路往雾云山庄赶,阮盈袖只抿着嘴一味向前,偶尔看见花见青面露疲色才停下来,在路边呆愣愣地坐着。我十分心疼,便也坐在她身边陪着她。
这么一来,花见青在风祁墨身边絮絮叨叨了些什么,我全然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