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光亮落在丁晓岱的发尖上,周翼扬的视线被她发尖的光亮吸引过去,透过那光亮,他好像又看到了那个记忆中的大男孩儿。
他不喜欢眼前这个唯唯诺诺,平淡到激不起一点儿水花的女孩儿。偏偏,他却又总能在她身上看到那个人的影子。她于他,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却也已是余生最好。
周翼扬收回视线,系好安全带,重新启动了车子,声音淡漠的开口:“我想要什么,你有什么,自己好好想想。”
丁晓岱的确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想了周翼扬说的这句话。看着镜子里的那个自己,头发因为没有打理好,发尖有些翘起,巴掌大的脸上皮肤有些干涩,唇角还有些蜕皮,一双眼睛虽然不小,可是没什么精神。
如果她在周翼扬眼中有什么优点的话,大概就是她这张脸了吧。不管她这张脸多么的没精神,至少跟他记忆中的哥哥是想象的。
她有什么?她只有她自己。想起那晚周翼扬的强取豪夺,丁晓岱不由的摸了摸唇角,他是这个意思吗?
她能给他的,除了自己还有什么?原来,即使是活在当下的喜欢,对她而言都已经是奢望,是她太异想天开,在这样的情况下,却还只是想着单纯的爱他。
泪水顺着丁晓岱的脸颊滑落,在他眼里,她只是一个替身而已。她知道,如果因为这笔钱,她把自己交出去,他们之间永远不会再对等。
可至少现在交了,她欠他就不会太多。如果她给不了他一辈子,那就现在好了,他要的,她能给的,她都给。
丁晓岱擦去脸颊上的泪水,透着镜子好像看到了记忆中的自己,那个傻傻的,默默的爱着他的自己。
周翼扬的房门并没有锁,半掩着。丁晓岱颤抖着手,敲了敲房门,没人应声,犹豫了片刻丁晓岱推开门走了进去。
周翼扬的房间比她的房间大将近三分之一,推开门进去,正对着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白天的时候,阳光能照进大半个房间。左手边是带玻璃门的浴室,能听到哗哗的流水声,周翼扬大概在洗澡。
丁晓岱往里走,银灰色的床单铺的整整齐齐,床铺的左边是一间衣帽间,半掩着,门口不远的位置有把木椅。
丁晓岱刚要坐在木椅上,周翼扬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你洗过澡了”
丁晓岱握紧手心,没转身,点了点头,“洗过了。”
周翼扬越过她,坐到她面前的木椅上,他手上拿着咖啡色的毛巾,正在擦头,丁晓岱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看他,有些不大习惯,下意识的想要往后退,周翼扬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儿,把毛巾塞到了她的手心里,“帮我擦头。”
丁晓岱愣了一下,咽了口口水,又往前迈了一步,周翼扬微微压低了脑袋,往前凑了凑。丁晓岱呼吸一滞,手有些僵硬,愣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连忙帮周翼扬擦头发。
丁晓岱有点儿紧张,不敢大声的呼吸,动作温柔地擦着,看着空气中跳动的水珠,有些恍惚,水眸中带着几分迷离的柔情。
周翼扬看着眼前微微晃动的身影,忽然开口:“你哥哥不会游泳,也不想学。”
丁晓岱回过神,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周翼扬径自说:“可他喜欢帮我擦头发。”低沉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怅然。
周翼扬除了喜欢踢足球,就是爱游泳,所以大学的时候,进了学校里的游泳社。下午没课的时候,他总是喜欢去社里运动一会儿。
丁晓淮却是个运动白痴,除了会踢足球,其他的运动项目一概不擅长。因为两人选了晚上的选修课,丁晓淮总是去社里找他,两人再一道去吃晚饭,吃过晚饭后,再一起去上选修课。
有时候赶的太急,丁晓淮就从食堂给他带饭。久而久之,其他的社友跟丁晓淮混熟了,也让他带饭,丁晓淮脾气好,好说话,只要能捎的全都给捎上。
所以,丁晓淮每次进游泳社,都是一袋子的盒饭,一边跑,一边喊,“外卖到了,累死了,累死了!”
周翼扬有时候刚运动完,头发还湿着,披着浴巾,坐在休息区就开始大快朵颐。丁晓淮看着他头发没干,一会儿还要去教学楼上课,怕他感冒,就自告奋勇的帮他擦头发。
周翼扬起初觉得,两个大男人,做这种事情说不出的别扭,可是看着丁晓淮那坦荡的眼神,便也欣然接受了。
“我是怕你感冒啊,你感冒了不要紧,我就睡你上铺,你的感冒传染给我怎么办?”丁晓淮每次帮他擦头发,嘴里都念念有词,“我这是为自己创造无菌无病毒环境,才不是对你好。”
社友们总爱拿两人开涮,一个大男人帮另一个大男人擦头发,基情无限。只是,这个人是丁晓淮,旁人看着却也很顺眼。
周翼扬不由的想起,丁晓淮最后一次给他擦头发的场景,也是从那之后,两人之间第一次有了距离。
那次,丁晓淮照例买了一堆的盒饭,按照标签一一发下去,到了他这里,搂着他的脖子,压低了声音,笑得得意,“我今天跟陈述打赌赢了,饭钱都是陈述出的,喏,特意给你要了一个鸡腿。”
周翼扬看着他打开的饭盒,里面的确有个热乎乎的鸡腿,不由的笑着捏了捏他的脸,“我好像看到了陈述的心在滴血。”
丁晓淮拍开他的手,动作自然的拿过一旁桌子上的毛巾,罩在周翼扬的头顶,胡乱的揉了揉,“你怎么这么没良心,也不问问陈述跟我打什么赌了。”
周翼扬无奈的笑着,待他把毛巾移开,抬头看他,“那你们打什么赌了?”
丁晓淮闻言,笑的特别欢快,“你今天不是跟你们社长比赛游泳了吗?我堵你赢,他堵你们社长赢。”
“好个陈述!”周翼扬佯怒地哼了一声,丁晓淮笑着给他擦着头发,“我就说,我们家阿扬德智体美劳,哪个不是最强?可这陈述非要往墙头上撞,这下惨了吧,我可是成功的把他的饭卡刷成了个位数,估计明天的早餐钱都不够了。”
“我什么时候成你们家的了?”周翼扬靠在椅背上,丁晓淮擦头发的力度适中,他舒服的闭上眼睛,所以没看到丁晓淮悄然红了的脸颊。
丁晓淮尴尬的抓了抓头发,忍不住加大了手劲儿,“你怎么这么不会抓重点?”周翼扬笑出声来,“我最会抓重点。”
丁晓淮闻言,又胡乱的给他揉了几下,周翼扬忍不住扣住他的手腕儿,“你快说,我什么时候成你们家的了?”
丁晓淮顺势用毛巾包住他的半个头,“我就随口那么一说,陈述还是我们家的呢?怎么着,还要交税不成啊?”
周翼扬抬起头,正好对上丁晓淮的眼睛,两人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游泳池房顶上的灯光落在两人身上,好像在两人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
“你们在干什么?”忽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两人之间陌生的气流,丁晓淮下意识的松开了手,毛巾掉落在周翼扬的肩头。
周翼扬看向不远处正在走来的于玲,看到她脸上的怒火,皱了下眉心。于玲穿着高跟鞋,虽然已经接近深秋,不过她依旧穿着超短裙,火辣的身材包裹在紧身的外套还有短裙下。
于玲径自走到丁晓淮身边,眼中充满了厌恶,“你刚才在干什么?”
丁晓淮笑着开口:“我在帮阿扬擦头发,既然你来了,那就你来帮他擦好了。”说着,丁晓岱拽过周翼扬肩上的毛巾,递给于玲。
于玲扫了那毛巾一眼,冷笑一声,“你没来之前,的确是我帮阿扬擦头发。只不过,我是他女朋友,你……。又算什么?”
丁晓淮尴尬的抓了抓头发,“我是怕阿扬一会儿出去感冒,现在的风太冷了……”
“那也轮不到你来擦吧?”于玲再次打断丁晓淮的话,“你一个大男人,不觉得别扭吗?”
“你说够了没有?”一直没有开口的周翼扬终于听下去,站起身,挡在了丁晓淮身前,虽然黑眸中带着几分怒意,但是对于玲的语气还算温柔,“晓淮是我好朋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么兴师问罪,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于玲闻言,精致的小脸儿上慢慢多了几分委屈,眼眶发红,上前挽住周翼扬的胳膊,“可是游泳社的人都传,你们……我知道自己不该瞎想,可是你一个星期都没跟一起吃过晚餐了。”
周翼扬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发顶,“不是你说这个月要减肥,不吃晚餐了吗?”
“可我现在改变注意了,阿扬,我们明天去学校附近新开的西餐厅吃饭吧,我想吃那里的牛排。”于玲身上完全没有了对待丁晓淮时的盛气凌人,她跟周翼扬在一起一年多,早就摸透了他的脾气,硬来,她可是什么好处都讨不到。
周翼扬拿过丁晓淮手里的毛巾,看向于玲,“吃饭可以,先向晓淮道歉。”
于玲眼中闪过一抹怒色,很快被她藏去,她笑着看向丁晓淮,装出楚楚可怜的模样,“晓淮,我刚才的态度不大好,你不会怪我吧?”
丁晓淮笑着摇摇头,“不会,你会这么说,也是太在乎阿扬了。”
“对啊,我真的很在乎阿扬。”于玲说着,挽紧周翼扬的胳膊,水眸中满是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