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风听完,问道:“颜颜的意思呢?”
“随便罢。”颜晓棠皱眉,颜颜?谁准谷风这么叫的?伯兮还没这么叫过她呢。
谷风道:“月出说得有理,那颜颜就做四师弟,徙御做老五吧。”
颜晓棠到处看了看,就他们三个,再没有第四个人,这徙御还真是神秘,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家伙,到现在也没见过。
谷风一看她在打量屋子,笑得更厉害:“徙御,出来叫师兄。”
屋里没有其他人,颜晓棠连房梁也看过了,连耗子也没一只,再去看月出,月出有些神思不属,不知在想什么。
颜晓棠听到梁上传来个声音,稚气未脱,还带着点少年时期的嘶哑:“四师兄。”
谷风撇嘴:“出来叫!你这孩子,是嫌你四师兄年纪比你小吗?瞧瞧你这胆子,连现身叫他个师兄都不敢,你不做小师弟谁做?赶紧滚出来。”
颜晓棠又把梁上打量了一遍,悄悄的动了神识,头还是会疼,不过已经不会疼到像被劈开了,忍一忍过得去,可奇怪的是连神识也看不到梁上有人。
这时她听到背后轻轻一声落脚声,猛一回头,正看到两道蓝光自下而上地绕出了一个身影,深蓝色短褐,右侧肩臂和腰上有皮甲覆盖,扎着个高高的马尾,发带也是深蓝色的,论胖瘦跟她不相上下,都是抽条的年纪,跟麻杆差不多,不过比她高出一个头,一张可爱的脸胀得通红,眼睛跟她不小心一碰,就连眼睛也要发红了……
“徙御……师弟?”
颜晓棠才打了个招呼,徙御就红着脸闪到谷风背后去了,整张脸红到颜晓棠都要看呆过去,十分怀疑怎么会有人脸红起来就像被倒挂以后脑袋充血的样子,从露出的脖子到被头发盖住的额头,还有耳朵,全部通红。
谷风道:“徙御就这性子,他从小没见过几个人,跟着我一个月了,我一跟他说话他还是会脸红,颜颜你习惯了就好。”
颜晓棠一边惊奇地打量徙御,一边道:“既然我是师兄,我当然不会跟他计较。”
谷风又笑:“那就好。”他脸上那两只酒窝几乎就没有下去的时候。
这里说着,那里徙御身外两道蓝光一旋,又消失了。
谷风不用回头就知道徙御隐去了身形,无奈道:“他的心法法诀跟我们很不同,几乎连睡觉时都看不到他人。”
颜晓棠只觉得不可思议,问道:“要找他怎么办?”
“修为越过他两阶以上,或者直接打出来。”谷风说着又笑。
第二种方法好像不是拿来对付师弟的方法,颜晓棠便问道:“他什么修为了?”
谷风一歪头,抬手撑着脸,竖起的指头正好戳到他自己右脸的酒窝里,没事他就笑,有事他也笑,偏偏又笑出两分傻气,要不是另有原因,颜晓棠很难讨厌这家伙,就听他说:“炼气期九层,他已经九层了,不过颜颜你也别着急,炼气期的修为增长很快的,‘呼’一下,感觉就是一晚上的事情就过去了。”
颜晓棠见自己进来半天,谷风半句都没有提起过召南,或者伯兮,反倒没心没肺地一直在笑,心里火一下子就燃起来了,吊起一边嘴角道:“哦,那我先去‘呼一下’,长本事了再来做师兄吧,不然多不好意思。”说完她扭头就走,竟连头都不回。
谷风还咧着嘴就呆了过去,月出这才似笑非笑地“呵”了一声出来。
颜晓棠走得虎虎生风,然而心底里却一片茫然,凭她,能把坟坑里的摆渡船驶出十步?二十步?那法阵上落子越多斥力越强,若是赖皮拿走棋子,它可以把船一直倒回秘境入口……
出来的时候月出没记住落子顺序,胡下了两天彻底迷失了方向,坟坑里除了伯兮失踪的那个地方最大外,其他都是些一眼能望到边的浮岛,有时候走上两个时辰才看得到浮岛,两个时辰里,没有参照,几乎怀疑船只一直停顿着再也不会动了。
最后一天,颜晓棠一把把所有棋子扫下棋盘,结果他们反倒顺利回到了入口。可是再进去,想再回到原地,对她来说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修为不足,下擅长围棋,两个都是要命的缺陷,其他还有的,得她先满足了这两个,才有资格去想后面的事。
现在的她,说白了,连去找伯兮都做不到。
求师兄们去找?
颜晓棠走过水池,低头看到水面自己落下的倒影,扪心自问:“凭什么?他们凭什么要帮我?”她本来就是个桀骜的性子,撒娇耍赖当然也有,不过可是分人的,伯兮要不是那么不容人近身的话,她倒乐意粘着伯兮,但伯兮不仅冰得能扎人,还能直接扎死。
这种性子,颜晓棠也知道,其他人未必如她这么喜欢伯兮。
月出提起伯兮就没好话,这谷风呢?提都没提过。
伯兮做过什么被关进十渊牢,颜晓棠不关心,但那件事让谷风有了代替伯兮的机会,成为内门大弟子,谷风不是个没脑子的家伙,有脑子有心机,岂肯让伯兮回到当初的地位,那这二十四年的努力,不就白做了吗?
召南被迫逃离太微仙宗,都还要把伯兮放出十渊牢,带在身边,伯兮在召南心里的地位自然不必再说,谷风说不定早就有怨在心,眼下召南昏睡不醒,伯兮失踪,他恰好赶到,多好的机会。
找回伯兮?颜晓棠对着倒影冷笑,她相信就算她“呼”的一夜就有了筑基期的修为,谷风也有一百个、一千个理由不让她去找……她忽然想起月出那句:“谷风说他没资格做大师兄。”
为什么?
因为看到召南的态度?被宗门除名,但师父心里仍然放着,所以故意表现得立场相同。
还有一个可能,忌惮伯兮。
伯兮那道惊天剑意,带来的心神冲击根本是摧枯拉朽的,颜晓棠对修者没有多少见识,可她对伯兮有信心,从她知道的关于伯兮的只言片语里,换一个人去经历这些,都不会像伯兮一样——压不垮,折不断。
断骨锁魂狱的禁锢压迫带给他的不是屈服,反而是一次次的暴烈反抗,甚至于变成了他的本能,超出他自己的控制。
这样的伯兮,谁敢轻视?若为敌,敢不忌惮?
如此一想,若谷风果真有对付伯兮的想法,有个很简单的办法,比阻止颜晓棠进坟坑还要容易,只要毁了那条摆渡船。
颜晓棠心头一凛,拔脚就去看师父,见师父脸色好些,便匆匆叫衍泽送她出海。
“要知会您的两位师兄吗?”衍泽吃惊,不过还算老实,没拿什么伤没好之类的出来说。
“不必。”
颜晓棠皱眉,衍泽立即发觉识海里的那片小小的树叶卷起一阵罡风,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这才知道他和手下弟子们的小命原来都捏在眼前这孩子的手里,哪里还敢多话,立即送颜晓棠出海去了。
谁知一半路程还没走到,后方水浪泼天,谷风带着月出,也不见用什么灵器法宝,就这么踏水分浪地追到船上来。
“颜颜要回坟坑?”谷风一上船就问。
颜晓棠磨了下牙,又是因为修为不够,船跑得慢才会被追上,已经被追上了,只好拉嘴角挂个难看的笑脸:“照莱灵气稀薄,坟坑里虽然有秽气,灵气倒是比外面浓郁,我想去那修炼,师兄们也要去吗?”
谷风看向月出,本来不打算说话的月出只好道:“颜颜,你以后要去哪,先跟我们说一声。”
“我能自保。”颜晓棠把月出归到谷风一伙,过去没有的戒心都一并竖了起来。
谷风笑了:“如何自保?你连衍泽都对付不了。”
颜晓棠也笑:“遇彤就是我杀的。”
她这话一说,衍泽那又是一身冷汗……原来,他和遇彤的修为,都不值得让颜晓棠的师兄动手,最小的一个,一点痕迹都不露的,就把外门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长老给杀了,其他的……衍泽不敢想了,此刻倒庆幸自己识海里有那片树叶,这些内门弟子不必杀他,不然的话,马上就得跟遇彤一个结局了。
谷风不是很清楚这种细节,又见颜晓棠对他敌意颇重,只好闭嘴让月出说。
“颜颜别闹。”月出拔高声量道:“你不就是想……”
“修炼而已,这是正事,我没闹。”颜晓棠打断了月出的话,心下担忧摆渡船是否还在,会不会早已经被毁了?
这下,连月出也无话可说,找地方盘膝坐下来,自顾自调息去了。
颜晓棠诧异了一下,突然觉得月出比以前安静了好多,有一点伯兮的影子……
她没有多想,需要担心的已经太多了,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根本不需要放在心上。
后面的路程,有了谷风催动,船行如飞,很快就到了礁石群,这季节根本不虞有海民会来到,秘境入口就算没有了禁制,也不会有凡人闯进去,就那么敞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