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晓棠捏紧了那片粗劣的玉简,心知这其中伯兮影像的不同,一定有背后的原因,但现在不是询问伯兮的时机,她将这玉简放进锦带,强忍住回身去看伯兮的冲动。
照少年的说法,早在他们到复南之前,那祖荒山里的人就已经在召集西南境界线的所有修者,发放此玉简了。
如果不是做了两重伪装,伯兮一露面,只怕没有几个人不认得他,有关他的行踪更是会飞快送往祖荒山。
颜晓棠心里有底了,她所有的猜测都没有偏离,来前她最怕的是没有丝毫线索,不得不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去祖荒山。
对方把网撒得这么大,表露出了一种亟不可待的态度,好像根本不在乎有多少人知道,更不在乎会招惹来什么样的人——这样的底气,八成可能是仙宗。
颜晓棠正推测着,一道神识扫过他们,这也罢了,那神识里还透出极端蔑视的姿态,在颜晓棠身上停留了好几息,嚣张得很,似乎笃定了没有人敢发怒,随即,更是向着她身后的伯兮看去。
伯兮是没有抵抗能力的,颜晓棠当即就火大了,立即以神识反击回去。
那是个披着长长斗篷的人,立在二里外半空中,恰好是镇子边缘的位置,看样子不是来做交易的。
既然能站定空中,必定是个结丹期的修者,颜晓棠可不会因此惧怕。
颜晓棠的神识杀到,这人没料到会在这么个小地方碰上神识境界相当的修者,很意外,他身体一震,露出的嘴巴勾起,神识化斧,一斩把颜晓棠逼退。
他们这番交锋虽然是神识过招,可散出的波动还是引来了灵火派的注意,从镇子中央的大屋里透出一道半天高的老者身影,这老者身上威压一放,很多修为不够的人纷纷惊骇莫名,往天上一看,看到空中的老者和那披着斗篷的人,喧嚣的叫卖呼喝声都沉寂了下去。
结丹期修者,在四仙宗里很常见,可在仙宗之外,已是足够坐镇一宗的头面人物了,哪个敢招惹?
站在镇子外的那个人,还有灵火派这现身的老者,都是结丹期修者,一时间地面的人群如死了一般安静,哪怕是筑基期的修者,也都纷纷低下头不敢多看。
老者扬声道:“贵客远来,灵火派蓬荜生辉,请。”
最后一个字里含着神识威压,分做两边,对镇外那人和颜晓棠这里分别作出客气的警告:他灵火派虽小,也有结丹修者坐镇,要无视祭火仪式中的禁斗令,在此地生事的,请好生斟酌。
如果颜晓棠还要跟那披着斗篷的人斗下去,灵火派不会坐视不管,要么两边罢手,要么离开镇子他灵火派便不干涉了。
镇外半空那人冷冷地一扫颜晓棠,拱手笑道:“我既然来了,自然该客随主便,且看看今日有什么值得我一看的宝物。”
他话音一落,镇子里迎出几位管事,那邓管事也在其中。
颜晓棠只是不能容忍有人在她面前,肆无忌惮地用神识打量伯兮,她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性子,更吃不下亏,不过石丹还没有换到,先不忙翻脸,当下也对那老者抱拳拱手,同样退了一步。
那老者有半天高的虚影对她颌首,随即散去了。
桐崧传音道:“那老者与我一般修为,另一个是结丹中期,跟维羊一阶的。”
结丹后期,放这地方非常了不得了。
颜晓棠翻了个白眼,满脸写着:“哦,原来是个结丹的啊?”
她自己是没结丹,但桐崧和维羊这两个是结丹修者,而且他们俩很能理解颜晓棠的心情——结丹算个屁呀!就她老母鸡一样护在身后的伯兮,那可是在巅峰时斩杀过大乘修者的存在!她自己面对化神修者也从来没有没有胆怯过,平时随意切磋过招的二师兄是个元婴修者。
结丹修者放此地别的修者眼中很了不起,放她眼里……根本就放不进眼睛里去。
她自己也有蔑视结丹修者的本事,因为她会剑意,还不止会一种,这让她具备了越阶斩杀的能力,维羊同为剑修,却没有能胜过她的底气。
剑意是剑修中的天堑,只要领悟了剑意,不管修为境界如何,剑修都是其他修者极力避免去招惹的对象。
等那人被灵火派接去了大屋里,镇子上才又热闹起来,他们一路慢慢逛,颜晓棠发现卖灵器的不少,可是品阶都太低,根本找不出好的来,这里卖的妖兽倒是不错,可惜时机不对,颜晓棠喜欢也只能光看看。
走一走的,无法避免地走到了灵火派的大屋门前。
这时那披着斗篷的男子正好被灵火派的几个管事送出来,这人本就不为交易而来,进灵火派只是为了不落面子走个过场,当然很快。
邓管事一见颜晓棠,忙从那人身边走开,迎向颜晓棠。
那披着斗篷的男子面色一沉,“呵”地一声笑出来,对周围管事道:“你灵火派也是有结丹修者坐镇的宗门,别为了点交易如此折自己的面子,连区区筑基的,也摆出迎接贵客的姿态来,这么做,不嫌难看吗?”
颜晓棠刚要还击,邓管事比划了一个“木”字,颜晓棠不知何意,暂时把气压住,跟着邓管事往里走。
两边擦肩而过,这气她都忍了,没想到对方真是欺负他们修为境界低,冷哼道:“站住,叫你下人揭开头上破布。”
邓管事暗道不好,急忙站到两边中间位置,向那男子道:“木少爷,他不是,我已经看过了。”
男子道:“你看过便算?你要为他们担保?”
颜晓棠脑子里一惊:听口气,这就是祖荒山出来的人。
对方修为不低,伯兮身上的法宝不一定能掩饰过去,而眼下情形,这人不把伯兮仔细看一番是绝对不会罢手的。
邓管事退缩了,站到一边,担忧而歉意地向颜晓棠看过来。
颜晓棠转身面对那男子,问道:“你要看?”
男子皱眉:“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机缘,让神识境界胜过修为,不过,凭神识就想在此地嚣张,太蠢了!”
说着,他竟不顾灵火派的禁斗令直接一把抓向伯兮。
颜晓棠早已料到对方不会对禁斗令心存顾忌,当即无冢锏横扫,剑意随心而发,汹涌爆出!
那男子大惊,急忙缩手想要后撤躲避,桐崧踏出一步,结丹后期的威压直接向此人一镇,不等此人取法宝,维羊也将掩饰下的修为暴露出来,两个结丹的威压先后降临,让这男子后退的身体猛地停顿了一下。
时间很短,可却足够剑意扑到。
这男子猛地喷出一口血,向后倒撞,被他撞到两名管事也跟着喷出血来,三人倒撞到这大屋墙壁上去,岩石哪里禁得住他们的冲撞,一下子碎裂开,那两个管事还好,颜晓棠对他们没有太大的恶意,无冢锏抖出去,将两人卷到一边。
那男子就没这么走运了,慢了那关键的一步,剑意临身,气海里一阵地动山摇,连同识海也遭受了重创,心神都在颤抖。
颜晓棠耳边听到一声叹息,抬起手臂对大屋内一抱拳——这不能怪她,是对方咄咄逼人。
随即,她追出撞开的大洞,又一道剑意朝着勉强站稳的男子席卷而去。
那男子已经知道糟糕了,不仅惹上了压制修为的同阶修者,还惹上了会剑意的剑修,同阶二对一胜负已难定,再加上个出手必有剑意的剑修,他最初托大的心情早已不翼而飞,慌乱中将斗篷一扯,喝道:“我是木家的人,你们敢杀我!?”
颜晓棠毫不停手,柔水剑意今次可不柔了,急浪一样兜头将男子扑得再次倒飞出去,把灵火派大屋的外层墙壁也给撞穿了,男子狼狈地退到了屋外众人眼前。
邓管事追着颜晓棠喊道:“那木家可不好惹。”
颜晓棠道声:“没听过。”提步再次撵出去,她身后桐崧跟维羊都没有动,那木家少爷已经失了先机,基本没有了任何赢面,他们便安心守在伯兮身旁。
伯兮不知在想什么,一直没有任何表示,木讷地站着,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手握得很紧,紧到隐约颤抖的地步。
颜晓棠一步跨出破洞,不紧不慢抬起手,旁人看不到的无冢锏释放出凛然杀机,无形剑气吓得那男子周围的人急忙逃开,一下子空出一大片地方来。
她想杀这个人,她的杀心如同变成了实质,再没有什么可怀疑的——
男子止不住吐出的血,被颜晓棠气势震得连退了两步,突然一咬牙,似下定了决心,一把扯掉身上破烂的斗篷,露出底下的金色袍服,随即他的表情也从惊惧变成了轻蔑,似乎这身衣服很了不起。
四周响起一片惊叫声,刚刚逃开的那些人竟然不再围观下去,一个个的头也不回地向镇外跑,有飞行或者遁地灵器的,更是毫无犹豫取出灵器,用最快的速度离开。
颜晓棠一愣,她听到桐崧传音,脸色也稍稍变了一下。
男子嚣张道:“我是无极仙宗弟子!你敢对我动手,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