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大笑,让两人间略微微妙的气氛再度柔和起来。
笑罢,王一敛起笑意,表情严肃,问我:“城子,虽然这些年交集不算多,但咱们还是兄弟吧?”
我点点头,认真道:“自然。”
他微微仰首,望向天花板,目光悠远,“记得那个时候咱们兄弟俩可是绝好的一对搭档啊,你出主意、我出力气,一起打拼,才有了义帮后来巅峰时期的发展……”
“一哥你也太抬举我了吧,”我忙插嘴打断他,撇清自己,“我就是帮你出了点主意,义帮的事跟我可没一点儿关系啊。”
“行行行。”他无奈点头,苦笑,“我就知道你对这些事情没兴趣,只是可惜了你这么好的脑子,浪费了。”话中不无惋惜之意。
我心说要是跟你们一起去干坏事才是真的浪费呢。非得被许叔叔当成苍蝇一起拍了不可。
“一哥,你今儿个找我来,不会就是为了叙旧而已吧?”我双手撑在床上,看着他。
对面,王一半靠在书桌旁,同样凝视着我,眼里有些我说不出来的东西。
空气中隐隐有了些火药味。
“呵。”他忽然笑了,“老弟啊,你果然没变,这么些年过去了,还是这么多心。不是找你来叙旧,还能是干什么呢?哦,对了,后来你和莫清晓发展的怎么样了?”
“还好吧。上次的事还要谢谢你呢。”上次可是多亏了王一的弹簧刀,最后还牺牲了他的一辆车,才把莫清晓从柳文彦手里救下来。
也就是从那次绑架开始,我把柳文彦和王一彻底划开了联系。从行为逻辑上来说,这两人不会是一伙儿的。
“什么叫还好吧,”他的笑容揶揄,“我可是从高中那会儿就看出来她对你有意思,现在算是把你彻底拿下了?”
“得,一哥,你可饶了我吧。”我连连告饶。
其实莫清晓和王一不算对付,我和王一的疏远,其中也不乏有莫清晓的原因在里头。她一直对王一有所不满,屡次告诫我要和这样的人离远一些。而对方是个女孩子,王一也不好说什么。
“行,不说她。”王一话锋一转,“刚才听宇文洪说,你和市长家的千金关系挺不错的啊?”
我心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感情牌打过,重点就在这上头了。
“是还不错。”我没有否认,想听他怎么说。
于是王一点头,若有所思。
“说真的,兄弟,你问我今晚找你是不是还有其他事情,怎么说呢……”他顿了顿,神情颓唐,透露出心中的无奈,“其实我确实有其他事情想和你说。”
“哦?”我对他的坦诚有些许吃惊,“什么事?”
王一苦涩一笑,“自首。或者说是投降?”
我做出极为诧异的表情,实际上心里也确实有点费解,“哟,一哥,你这是哪里的话。你又不是犯罪,我也不是警察,你跟我自首什么呀?”
“兄弟,事到如今你还跟我来这套可没意思了啊。”他指点我,虽是玩笑,话语里却有点点不满。
我挠挠头,装傻充愣,“你就直说吧,我是真不大懂。”
“你小子,呵呵。”他笑笑,又点了一支烟,深吸一口,吐出,才再度开始说话:“既然你是市长那一派的人,自然不会对S市现在的斗争形势没有大概的了解吧?”
我拧眉,无辜道:“我就是一学生,又不是体制内的人,哪来的派别?你可别听人瞎说啊。”
“那你认识市长、和许家千金关系不错,这总是不假吧?”
我没否认,点点头。
“明人不说暗话,现在的S市的局式很紧张。你也是知道的。”
我不置可否。
他继续说道:“现在做我们这道儿的,都不好混,全都是拜了这位雄心壮志的市长大人所赐啊。他想要政绩,想做点事给背后的人看,我们可倒了大霉了。”
我连连摇头,“听不懂听不懂。”
“这么说话可就没意思了啊。”
我笑,“开个玩笑。”
王一脸上肌肉牵动,努力了一会儿,却没笑出来。
对他来说,这确实没有什么好笑的,也就是我这样不关己事的态度最让人火大,他没发脾气已经算是很能容忍了。
我表面上大大咧咧的,有一阵没一阵地听着,其实心里已经盘算琢磨好几番了。
这不是兄弟俩的日常唠嗑,在我看来,这是S市里斗争的一重小小缩影。
王一代表了黑势力,我代表了市长方,我们都想从对方那里获得自己需要的内容,赌局一开,运气因素抛去,就得看谁的赌技更高了。
“这样,你说的我确实知道。”我点头,大方承认了下来,“我确实听说有这么回事,政府有一派人主张把S市里的黑道势力清除掉,顺便给不干净的资本家洗洗澡。所以呢?”
“还有什么所以呢,事情不是明白的很吗。而且那也不是顺便,打黑是名头,就是有人想要对市里的一些资本家下手!”他说起这话,略微激动。
“呼——”王一抽完了烟,在烟灰缸里碾熄,继而双手环臂,冷笑,“说白了,这种事情还不是党同伐异嘛,资本和权力本来就是相互勾结的,这是自然规律,谁也离不开谁。城子,你想想,政府的人好端端的,凭什么要对有钱人下手?”
“分赃不均所以狗咬狗?”我只想听他说,所以随口胡诌诌。
其实王一说得不错,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相配套,资本和权力打交道,就好像经销商要做生意就一定要和厂商沟通一样,摩擦多了,难保厂商和经销商不会联手抬价。
这次产商要对经销商下手,如果不是大义灭亲,那原因就只有一个——他们灭的是别的厂商下的代理经销。
他瞧了我一眼,满是无奈,叹气,“好了好了,你可真是精的跟只猴儿似的,连句人话都不愿意说了。”
“哎哎,一哥,有话咱好好说,你骂人干嘛。”
“那你倒是先说人话啊。”
“行行行,我说人话。”我撇撇嘴,想了想,说:“你的意思是,说到底,这无论打黑还是扳倒资本家,最终还是归咎于政治斗争,对吧?”
王一眼前一亮,“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