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会面的意义比我先前所预想的要大得多。
张助理就留在了包厢外间，负责看守，而我们三人则在包厢的里间悠闲喝酒，谈论了许久。
越接触到深层次内情，我的心里越是心惊。
“龙家的那位风流大少最近和你接触密切，我想你也知道，他那种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就和别人亲近。”孙无由大有深意的看着我，笑道。
那个人也沉吟，继而看向我，“孙兄所说，的确如此。无事不登三宝殿，苏城，看来你身上确实有让他很感兴趣的地方。”
虽然他们说的是实情，但我就是听着心里不舒服，翻翻白眼，半玩笑回呛他们：“就像你们找我来谈合作，不也是一个道理么。”
那人露出些许尴尬，孙无由倒是无所谓，他的目的本来就很单纯。
孙无由说：“姓苏的，我实话实说：旁人都想拉拢你，绝不是看中你个人的本事。你身边的那些人，才是他们真正想要拉拢的目标。”
喂喂，你说话能不能稍微委婉一点啊，就算是事实，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啊！
那人尴尬轻咳，私下捣了他一下，低声制止道：“孙兄……”
孙无由不吱声了。
我们俩就这么沉默着，互相看对方，十分不爽的对视，彼此都觉得身上的瘀伤隐隐作痛……
谈论几近进行到中午，事毕，张助理邀请我留下来吃午饭。虽然肚子饿，我摸摸脸上的青肿，想了想还是回绝了。
孙无由和那个人都没有留我。
离开前，我倒是很奇怪的回头瞧着他们两个，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样属性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会相处得如此融洽。简直不可思议。
但是世界上就是有这么神奇的事情，不相信也不行啊。
………………
我走后，包厢的内室中，只剩下他们两人对酌。
“孙兄，我很好奇，你们分明没有见过几次，为什么会觉得他是值得托付的人？”那人为孙无由斟酒，好奇的询问。
孙无由端杯，轻呷了一口，道：“因为柳文彦。”
“是他？”听到这个名字，那人神情凝重起来，“怎么说？”
“柳文彦…我比你更了解那个人。”孙无由凝视远处，目光深邃，“我们会因为苏城身边的人而去拉拢他，可姓柳的只会按照自己的兴趣做事。能让姓柳的这么感兴趣的人，我又怎么会信不过呢？”
对面，服务生打扮的人沉默起来。
片刻后，他面露苦笑，“话虽如此，可我觉得就这样把他牵扯进来，完全违背了他自己的意愿啊。”
孙无由则是冷笑一声，道：“那可由不得他。既然有想要守护好的东西，那么无论如何，就算我不找他，这一关他也躲不过去。”
“唉——”服务生幽幽一叹，摇了摇头。
………………
张助理没有原路送我回家，而是换了一辆车，偷偷从另一条小道离开。
下车，他神情严肃，“苏先生，今天的谈话……”
我说：“我知道。不会告诉别人的。”
他才点点头，“那我就先走了。您千万注意自己的安全。”
我沉稳回道：“好的。”
话音刚落，张助理还没走，身边忽然有人踢了我一脚。
“嘶——”
这一脚的力道，怎么会这么熟悉而又亲切……
我转头一瞧，顿时冷汗直流。果不其然，是苏茉这丫头。
她拎着个大大的塑料袋，两手各自吃力勾着一侧的拉环，袋子里面装的似乎是肉和蔬菜，额头薄薄一层香汗。仰着脑袋，气呼呼地瞪我。
“死鬼，你跑哪去了，家里都没有菜了，让我吃什么啊！”她跺着脚，呲露小虎牙，冲我不住抱怨。
汗颜。赶紧讨好她。
我伸手，轻轻替她拭去了额上的汗渍。她一愣，脸颊掠过淡淡绯红，鼓着左脸，把袋子塞到我手里。
用眼神向她示意张助理，道：“这不出去有点事嘛。”
苏茉这才察觉到车上还有人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切，不觉红了小脸，继而用对外形象，款款和张助理打了个招呼。
张助理微笑回礼。
“那个，请问，您要去家里坐坐吗？”丫头含羞带怯，微微颔首，问张助理。
张子骞微笑摇头，“不了，苏小姐太客气了。”
“那，你们有话说吧？我就先回家去了。失陪。”苏茉说着，离开。
遥遥看着丫头往家里走去的背影，看她轻快的步伐，看她裙摆微微晃起，青丝在背后轻轻飘动……望了一会儿，我回过头来，微笑着对张助理道：“我妹妹年纪小，让你见笑了。”
“哪里的事。早听人说令妹天生丽质，今天一见果然如此。”他真诚称赞。
本来没有交集，他哪里会听人说过我妹妹，我只以为他不过是随口讨好。苦笑：“啊，这丫头确实长得好看。跟我一点都不像是吧。”
他笑笑，不置可否。
“对了，”张助理笑容褪去，沉闷着，欲言又止，“不知令妹她……”
嗯？
虽说近期交流密切，可说到底，我和他们不过是利益场上的关系，他又怎么会这么在意苏茉的事？
这让我我不免警惕起来。
“怎么了？”我沉声，问道。
“……最近还是让她少在外边走动的好。”张助理思虑片晌，神色犹豫，才道：
“有些事不在我权限内，没有得到少爷的授予，本是不该说的，但想来，还是应该告诉你一声：听警局的朋友说，龙家的少爷最近暗中来到S市，名义上是代替家中长辈前来探望故友，但似乎注意力却都集中在大规模寻找一些年纪十六七岁左右的女孩子……”
我心里一凛。
“不知道他的用意，但既然他对你同样感兴趣，想来，这两者间说不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当然，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也不必紧张。”
张助理一面说着，一面细细观察我的神情。
是以，我尽量不流露出丝毫的震惊，面不改色，拱手道：“多谢提醒，我知道了。”
他没再说什么，驱车离开。
………………
苏茉已经先行到家，送走张助理后，我走在路上，因为刚才所听的一番话，满怀心事，步伐也跟着沉重。
口袋里，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是一连串毫无意义的陌生号码。
长出一口气，我想我已经猜到是谁打来的电话了。
甩甩脑袋，抛去脑海中的无尽杂念，接通。
“怎么，谈合作失败了吗？”柳文彦就这么毫不遮掩的打电话来给我，就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很自在的寒暄。
我吐了口唾沫，心说你还真是心大，明明私下被全城追捕，还敢给打电话。
没有正面回答，我只问：“我和孙无由这次谈话果然是在你的监视之下吧？这么说，那条短信是你发给我的咯？”
“你真的信得过孙无由那个小子？”柳文彦笑得爽朗，有点嘲讽的意味，“他们孙家和义帮和赵家都有撇不清的关系，我想你不会真的蠢到相信他的话吧。”
我不爽，怼他，“我就是愿意和他合作，怎么了，难道你怕了？”
“我怕？我怕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怕什么。再说了，我也不想知道。”
“其实我不怕，我真没什么好怕的，只是不喜欢别人盯上我的人而已。”他笑说，“有人违背了自己的意思，动了自己的东西，就应该不高兴。这不是常理吗？”
我不禁诧异，“你的人？你说我？”
他笑而不语。
“你和他打架了？”他问。
“这你都知道？佩服佩服。”我也没指望瞒过他，只说：“反正打架和谈合作也没必然联系，就算我揍了他又怎么着。”
“孙家这小子，哼。”柳文彦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声冷哼，“有机会我会再找你谈谈的，放心，我没有歹意，只不过怕你被一些无知的小角色给迷惑了。年轻人，没有正确的知道，很容易就走到歪门邪道上去。”
我说：“不劳您挂心。”
那边没再说话，先行挂断。
我叹息，脑袋涨得慌。
尤其是最后一句，他居然说要亲自来找我谈谈，让人不寒而栗。
我可不想再面对面和这个疯子发生接触。
其实柳文彦来找我是早晚的事，我早有心理准备——
他的目的是通过许叔叔的手，来把S市的水搅得浑浑的，不论是黑道白道，在他眼里都不是好东西，自相残杀是他乐得所见。
而孙无由很明显会妨碍到他目标的达成：只有两方的实力达成微妙的平衡，这两方势力间的对决才能闹得翻天覆地，一旦失衡，那么风浪就会大幅减小，甚至掀不起浪花来。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为什么他会判断得出，当我和孙无由达成合作之后，这两者间的平衡关系就会被打破？
我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市民而已，根本就派不上什么用场，何至于让他如此失态？
毫无疑问的，柳文彦紧张了。他慌了。
丝毫沉不住气，在第一时间就来试探我和孙无由的关系。这可不像平时那个成竹在胸的柳文彦。
这其中的关节，我仍旧需要在得到更多的信息之后才能猜测出来。
看来需要找个时间好好和许叔叔谈谈了……
………………
回家的时候看到苏茉在厨房里忙活，我把菜放在洗菜池旁，打开，发现里面居然是一只母鸡和枸杞、葱姜。觉得满是不可思议。
地球要爆炸了？！
“怎么，您老人家今天要亲自做饭？”我眼放精光，问苏茉。
丫头居然会有这么好的兴致，一起生活这么久了，从没见过她做饭，怎么今天就想开了？难道是见我最近伤神，太辛苦，所以体贴我一下？
“嗯。”她点点头。
我搓手，高兴的不得了，心说我妹妹真是长大了。
“你干嘛擦眼泪？”
“没、没什么。”我哽咽，抽泣，“我就是太感动了而已。”
“神经病……”她翻白眼，一个劲往门外推我，“出去啦，不要打扰我好不好，你真的好烦啊！”
你看看，我妹妹就是腼腆，为我炖鸡汤就炖鸡汤吧，还偏口是心非，嘴上嫌弃的要命。
唉，活成这样，此生足矣。
………………
然而，事实上，那顿午饭我根本就没有见到那道汤……确切来说，午饭根本就是我做的。
“有点事，我出门啦~~”下午两点多，丫头在穿衣镜前悉心打扮过一番，再三确认了自己的美貌无双，然后打扮拎着保温壶，在门口换鞋子，神情愉快。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我脸庞不停抽搐着……
那个壶里装的是……
哗擦，为什么我闻到了奸情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