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茉单手托腮看着窗外,另只手漫不经心去接茶杯,然而右手刚捏到杯身,却又如同触电般快速把手缩了回去。这么一来,我的手也不慎晃动,杯里的茶水泼洒了些出来。
“烫。”
丫头捂着手,深深蹙起秀眉,抬头看我,小表情煞是委屈,好像快要哭出来。
本来看到她伸出一只手来我就想说点什么的,但到底还是没来得及,还没说出口她就被烫着了。也算是给她个教训吧,谁叫你连接茶水都这么随意。
“烫到了?我看看。”搁下茶杯,我摊开手掌,示意她把手伸出来。
苏茉下意识想把正作痛的手指放到嘴边去,却又想起我还在对面看着,于是这个动作只做了一半便半途停住,不觉红了脸。
乖乖把手递到我的掌中,但就是始终瘪着小嘴,眼神幽怨,那模样,就跟我欺负了她似的。可我根本什么都没干啊,分明是你自己态度不好才受的伤好不好。
“叫我说你什么好,让你做事不专心吧,活该!”看到她原本白嫩的葱指以及虎口处已然被热茶烫成了粉红色,着实有些心疼,然而嘴上还是忍不住责怪她一番。
她气鼓着小脸,呲牙咧嘴,“明明就是你故意要递开水给我的!哼,心机婊!”
我咧着嘴,震了个惊的。这么明目张胆陷害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啊,话说,你也别随随便便就给人家扣大帽子行不行,好心当成驴肝肺啊。
我伸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下,佯怒,斥道:“女孩子家家,说什么婊不婊的,注意素质。再说了,你哥我是男的,怎么会是婊?”
“心机哥?”苏茉侧着脑袋,面露疑惑,似乎是想要向我确定这个新称呼的可用性。
满头黑线。我怎么就心机了,论起心机这回事,我可不干和你们女孩子比。呵呵。
采取惯用的敌进我退战略,没再跟她就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纠缠不清,我低头查看起苏茉的手来。
不同于我掌心的粗糙:有些薄薄的茧以及指节偏长,丫头的手小巧秀气,每一寸的比例都刚刚好。虽然没有那种过分的肉感,可摸起来却也不会觉得硌手,反而有些像猫咪脚掌中的小肉垫,软软的,细皮嫩肉,滑嫩如绸。
唯一不和谐的地方就是从拇指开始,自虎口延伸,直到食指,都被水烫的泛起红色。心疼着,我细细的用手指在她被烫到的地方摸索,好歹确认了没有起泡。
被我用手指触及伤处,丫头虽强忍着不愿出声,却仍旧有低低的吸气声传入我的耳朵。
“疼吗?”视线从她的柔荑上挪开,我抬头看向正抿着嘴唇、锁着眉头的她。
苏茉动了动嘴唇,还没开口,却在我认真的目光下没有再说下去,继而,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估计原本是打算逞强的,可惜没耐住我神圣目光的拷问。嘿,小妮子,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装,你有什么心思是我不知道的。
低下头去,对着她烫伤的地方轻轻吹气。
“你干嘛?!”丫头惊慌着,想要把手从我手里抽回来,如雪皓腕不安的扭动。嘿,这妮子力气还挺大,我单手还有些制不住她呢。
“别动!”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在眼神的震慑下,她撇撇小嘴没再反抗,只是俏脸上渐渐攀上一抹淡淡的羞红,偏过头去不再看我。
或许是因为紧张,她的手指微微向内弯曲,我注意她指甲莹润如同白玉,涂抹了一层淡粉色的指甲油,满满的少女情怀,饱满可爱。
一直都是凶神恶煞,难得看到她有这么粉嫩的少女心,我不由得轻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丫头不乐意,估计是看到我嘴角的笑容,含羞带怒的质问我。
“没什么。喂,手指头别动啊。”我忍住笑,再次低头轻轻为她吹被烫伤过的指头。
轻轻吹了一阵,我停下动作,问她:“怎么样,感觉好点了没?”
“完全没有,反而觉得你有点恶心。”丫头尽力维持自己满脸冷漠的高冷美少女形象,可是红彤彤的耳根子已经完全出卖了她。
我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兄妹之间的事哪还需要顾及那么多,别说是手指了,胸和腿我都摸过好不好……当然,这也没什么好说出来炫耀的。
“额……那我继续?”我问她,而苏茉高傲着没有回答,在我看来其实根本就是想答应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所以干脆默认的意思。丫头这傲娇的性格着实有点可爱。
再次低下头去,我正心无旁骛缓缓为苏茉吹她烫伤的手指头,“咔咔”,两声清脆的快门声就在我们侧边响起,在静谧暧昧的氛围的情况下显得很是突兀。
这迫使我停下动作,握着她的手,和丫头一同满面惊疑的看向那道快门声的来源处。
侧首,入目之下,便是一只长长的黑胶色炮筒,颇有质感。
偷拍?
这个念头立马在我脑海中浮现而出,被吓了一跳,然而仔细想想,其实这么光明正大貌似已经不能算在“偷拍”的行列中了吧……
“两位,不好意思,唐突了。”一道温和的道歉声自“长筒炮”后响起。是个女人的声音,不算温柔可亲,但是随和,不像是要刻意挑事起冲突的样子。
苏茉见到有人在看,赶忙把手抽了回去,大为羞赧。
而随着长筒炮的移开,我看到了它后面的那个打扮偏向休闲的女人:三十岁的年纪,容貌中上,长发及背,衣着不算精致,但很时尚,长裙摆摆,肩上的波西米亚纱巾更衬出她的文艺气息。然而全身上下的各种装备明明白白告诉所有人:我是个玩摄影的。
即使是道歉,她脸上还是微笑的表情,脸不红心不跳,看样子平时也没少做这种事。
面对这样一个相当不明所以的存在,我隐隐有些不高兴,就算你是干这个的,可是未经允许,莫名其妙的,为什么要偷拍我们?
“我说,姐姐,你这是在干什么啊?”我皱眉问,话语虽客气,可语气恼怒。虽然有点不爽,但起码的礼貌还是要保持,不管怎么说好歹也问问人家原因是吧。
她自然知道我话里的责难之意,只是笑笑,却也不客气,直接搬了张藤椅坐在了苏茉旁边,弄得原本就有戏怕生的丫头满脸求助的望着我。
“叨扰了。如你们所见,我是个自由职业者,简单来说,就是个摄影师。自封的。”她笑说,还不忘调侃自己一句。
谈吐上的确是很亲切的一个人呢,然而在社会上实在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在想这家伙是不是个搞传销的,没准正准备拉我们入伙呢。
见我神情警惕,她忙解释说:“请不要误会,我真的就是个拍照的。”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名片给我。
半疑惑着接过名片看了看,李佩玲,居然还真的是个摄影师,而且是工作室里很专业的那种。这家工作室我也有所耳闻,在我们这个区很有名,一些亲戚会专门预约他们的摄影师来拍婚纱照。
这让我情绪缓和了不少,好歹对方不是个危险人物。
“那您刚才是在……”放下名片,我问。
“哦,不好意思,都忘说了,我这人的爱好就是到处拍照。”她这才恍然,有点惭愧,“刚才职业病犯了,看到好看的素材就忍不住想拍下来。所以,真的是冒犯了,没有经过你们的允许就拍了照片。”
面对这样诚心诚意又理直气壮的解释,我实在没办法绷着脸啊。换做有些小心眼的人,被拍了可能会很生气,但我向来不是个喜欢挑刺的人,换位思考与人为善这种事还是挺擅长的。
“这样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呢。”我也对她笑笑,表示和善。
被我示好,她轻松了些,拿起长筒炮示意我们,“两位,如果不介意的话,想看看照片吗?”
“嗯。”我点头。自己被拍了,当然要看看。而苏茉也是好奇的凑过身子,也想看看摄影家到底拍了些什么。
“请稍等。”摆弄着自己的宝贝,李佩玲调出单反屏幕上的那张照片,虽然屏幕不大,但照片的内容却清清楚楚——
背景是一张大大的透明玻璃窗,窗帘在两侧因微风而轻轻飘起,渲染出梦幻飘逸的气息;照片被一张玻璃桌所分成两部分,而桌上摆在一套茶具,现代中交杂着古朴韵味;照片的两侧分别是我和苏茉:我低着头,悉心的吹着对面那个女孩子的手指,认真而专注,而苏茉则微微颔首,一只手伸出,另一只手不安的攥着自己的裙角,表情羞涩,却又耐心的注视着对面那个正低着头的男孩子,嘴角笑容淡淡……
而特意设置的黑白色调,更使整张照片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清新暧昧的格调,瞬间捕捉到的场景,氛围宁静而美好。
“刚才的一幕真的是太美了,有些情不自禁,你们两位真的很配。”李佩玲微笑着,又不无羡慕的赞叹道。
我和苏茉对视一眼,接着彼此又瞬间错开眼神,皆闹了个红脸。
被这样无知路人误会成情侣也不是第一次了,但道理说自然也不会过分尴尬,只是这种照片上透露出的内容信息实在让人有些脸红心跳。这分明就是一对小情侣在秀恩爱嘛,说是兄妹我自己都不愿意相信。
很神奇的,有些不是很明白的情绪,随着这张照片,一点一点,在心里充溢起来,接着,它们又慢慢的化开、扩散……
“真的,我在旁边喝茶,不经意间看到你们,能看到你们对彼此的那种爱意。”她说。
爱意?我看向对面,丫头已经完全红了脸,低着头咬着嘴唇,双手弄着嘴角的裙子,羞到差点没找条地缝钻进去。
我的天呐,再让她说下去我真又得和臭丫头尴尬好几天了,于是我赶忙唱反调:“爱意?李小姐,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这都是照片的误会啦,这种姿势可以摆拍的啊,又能说明什么。”我耸耸肩,很是无所谓。
“不不,想必你是误会了。”李佩玲摇摇头,对我认真道:“我是专业的摄影师,起码的分辨照片的能力还是有的。如你所说,摆拍确实可以做到,而且场景构图和光线都会比这张更好。可是那不自然,明眼人能看出来真假。”
她微笑着说:“这张照片和摆拍不一样,从照片里,我能看到,从眼神中,你们对彼此真挚的爱意。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会说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