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回个头就发现莫清晓不见了,不用想太多,自然不会是上天去了。
当即给我吓了个半死。
刚准备潜下去捞人,但就见水面上一阵翻涌,很快,莫清晓自己便浮了上来。
她呛了一大口水,但露出头来也只是勉强将口鼻中的水咳了出去。
“莫清晓,你还行吗?”我赶紧问她。
莫清晓眯着眼睛没说话,只是无力笑笑,对我比了个OK的手势。
我担心她只是强撑着,便提议道:“要不我们往回游吧,柳文彦现在不在岸边。”
还有半句话我没说,那就是柳文彦没准正守在暗处等我们游回去,也可能躲了一阵发现无人查探便又转头回来。这些都说不准,但以柳文彦的精明性格来说,回头遭遇他的可能性非常大。
同样明白这个道理,莫清晓对我摇了摇头。
“继续吧。”她咬牙说了三个字,转身又游在了我前头。
我看着她的背影,满是无奈,但如今已是骑虎难下,唯有到对岸去不可了。
泡在水里等柳文彦离开那也是不可能实现的事,很容易就会因为脱力而沉到水中。再说,夜晚的气温很低,虽说水的比热容比起陆地更小,但对于一片湖来说,那些微末的热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就算比陆地温度高,但怎么也远低于空气温度。不像游泳馆里水温宜人,在天然湖中人体热量的流失也是很可怕的。
趁着还有体力赶紧往对岸游才是正道。
和莫清晓都没说话,静谧的夜里,湖面上只有急促的划水声和呼吸声而已。
不知道莫清晓现在是个什么感受,但对于我来说,四肢已是越来越僵硬,觉得难以动弹,却又分毫不敢停下;肺部对新鲜空气的需要也越来越多,口鼻里满是腥甜的味道。泡在冰冷的湖水里,整个身体都黏答答的,难受极了。
莫清晓游的速度已经在明显减慢了,我看在眼里,心中万分担忧,想帮忙却又无从下手,因为我也没有什么力气了。
我在进入别墅前考虑过跳湖逃生的可能性。这片圆形小湖泊更接近于较大的池塘,直径可能有接近1公里。正常情况下,我和莫清晓在泳池里一口气大概都能游个2000米左右,然后力竭。
所以,我只觉得在户外虽会受到体力心理等方面影响,至少1000米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可没想到的是,莫清晓今天的身体状态差极了,似乎隐隐有些撑不住的迹象。
几乎是挣扎着,我们又向前游了近二十分钟,将近半公里之远。意识到已经彻底脱离了柳文彦可以进行射击的里程,我稍稍松了口气。
可这并不代表已经没事了,脱离了柳文彦的视线是一回事,可在水里又是另一回事。这前后都没有落脚的地方,而我们的体力又几乎消耗殆尽,若是不再努力一把,很可能就到不了对岸,下场就是葬身鱼腹。
我的体力虽然不支,但游一阵歇息一阵,勉强还是能够游完剩下一半的路程。唯独担忧的是莫清晓,她现在已经面色惨白,看得出来即将力竭,只是强撑着不要我为她操心。
我心里一时也没了主意,如果事情再没有转机,这又要我怎么办呢?只凭现在我的体力,根本不可能带着莫清晓一起游过去。
我心情沉重地看了眼一直游在前头的莫清晓,像是为了给我动力似的,她连累也不喊一声。却也不知道究竟还能坚持多久。
“清晓,你怎么样了?”我游到她身边,问了句,“需要我拖你走吗?”
就在我担心着的时候,莫清晓终于停下来,转身,对我浅浅笑了笑。
她笑着,细声细气回答:“算了吧苏城,你瞧你多没用,说话都没劲了还想着英雄救美呢。”
我尴尬笑了。
莫清晓又喘了喘气,轻声道:“我啊,是真没力气了。本来、本来还想能带你游回去呢……”她惨然一笑:“对不起了,现在看来,还是你一个人走吧。”
这话说得我心中大惊,正欲说些什么,几米外的她却停止了漂浮的动作,对我挥动了几下手像是告别,很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就在我眼前缓缓沉入了水中。
直到漂浮在水面上的她长长的头发,也消失在水面上。
“莫清晓!”我红着眼,嘶喊了一嗓子。
我可是来救你的,你却自己想寻死,让我这张脸往哪放?!莫清晓,你也是个混蛋!
没有太多想法,我长憋了一口气,立马潜入水底下,在莫清晓放任自己下沉到湖底喂鱼之前一手搂肩一手搂腰,抱着她浮上了水面。
莫清晓咳嗽出水来,甚至还来不及将更多新鲜空气存入肺中,四肢的乏力导致她无法继续浮在水面上。
原本来说,经过适当游泳训练的人只要进行深呼吸,将胸腔扩展,那么只将头露在外面不是特别难的事情。可那是在正常体力的情况下,显然,莫清晓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没有足够的体力,泳技再好都是免谈。
所以我就只能这么抱着她,尽力维持漂浮状态在水面上。
莫清晓原是个很轻巧的姑娘,借着水的浮力,我抱着她,却觉得远比之前更加要沉重。我才回想起来,不是她重了,而我的手臂已经很酸了,再没有更多力气了。
此时,我们距离岸边早就超过了百米,可离湖心尚有一段距离。抱着已经脱力的莫清晓,接近体力不支的我真的能游到对岸吗?
已经过了半程,回头再没有任何意义了,我的心情沉重不已。
近乎于绝望的,我看向远处,希冀能够找到可以用来救命的工具。
即使是一块木板也好啊。
借着水面反射的粼粼月光,远远的,居然真让我看到湖中飘着个数米长的个东西。
定睛凝视,似乎……是个类似船的东西!
原本已经接近绝望了,没想到却是天无绝人之路,给我们在这里留了条生路。
我兴奋,指着前头不远处,发出来的声音却是连我自己都没想到的虚弱不堪:“莫清晓,快看,有个筏子!”
然而没有回应。
心中一惊,我低下头去看她,却发现莫清晓已经闭着眼睛昏迷过去了。
也不知莫清晓是不是呛了水,万一呼吸道堵塞很容易窒息死亡,而现在因为条件有限,没办法给她做心脏按压,只好揽她在怀里,先嘴对嘴给她做了人工呼吸。
莫清晓的嘴唇很软很嫩,第二次触及,在一瞬间我好像重新又回到了那个路灯昏黄的晚上,回忆起莫清晓流着眼泪深深一吻。
可现在她的嘴唇温度很低,完全没有那时的炽热。
莫清晓,你可别死啊!
做了人工呼吸,我自己的气都快喘不上来了,而莫清晓却没有要苏醒的迹象,且呼吸甚为微弱,几乎称得上是气若游丝。
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没用到自己都快哭出来了。我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呢,之前我没办法阻止许瑾嫁给孙无由,现在也没办拯救莫清晓。
甚至,我连自己都救不了。
可当看到怀中昏迷着的莫清晓,我咬牙否定了自己那些消极懦弱的念头。不行,莫清晓还活着,只要还有一口气,那我不能放弃希望。前面就是筏子了,我一定可以做到的。
怀着燃烧般的信念,我带着莫清晓,单手划水前行。
既然这竹筏子飘在湖中,想必是附近的打渔人废弃掉的,正好可以拿来救命。
于是我一手托着陷入昏迷的莫清晓,以保证她的口鼻都露在水面,另一只手则用力扑水,咬紧了牙关,几乎拼尽了半条命去,才终于一点一点赶到了竹筏前。
很费力的,直到将莫清晓放在了筏子上面,我才借着并不多么明亮的月光吃惊发现,这个竹筏子竟是损坏的。
原本应该牢牢绑在一起的十数根长毛竹,因为长时间的浸泡而分散、绵软,即使承受着莫清晓一个人的体重,依旧会从竹子间的缝隙中渗出水来。
令我欣慰的是,这筏子但好歹还能漂浮着,起码莫清晓暂时是没事了。
说是欣慰,其实也有不禁些心寒:这筏子原只能承载莫清晓一个人,那我就没有办法一起乘上去了。只好飘在水面上继续泡着,勉强倚在竹筏边。
来不及思考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莫清晓昏迷着,呼吸微弱,时间一长必然出问题。
好在她身下的竹筏可以作为借力点来进行心脏按压。
顾不得三七二十一,我将莫清晓的白色衬衣扣子解开,露出她光洁的上半身,唯有一件浅蓝色印花的胸罩没有褪去,以作遮羞。
眼前胴体美好,我却无暇欣赏,找到她左胸处心脏部位,心无旁骛,用被水泡的发白的手反复进行按压。
按压着,又去做人工呼吸,然后再按压,再人工呼吸……如此反复了四五次,直到我气也提不上来,手上也全然没了劲,而莫清晓也咳出了好几口水,却仍没醒过来。
我看着安安静静躺在竹筏上的她,从未觉得有过这样的无力。
“莫清晓,莫清晓……”我失了神,茫然无助地念叨着。
都是我,是我害了她,要不是我,柳文彦也不会找上她,更不会因此而沦落到这里,昏迷在了这前后皆无落脚处的湖中央。
力气都用完了,莫清晓也没醒过来,筏子又坐不了两个人,我还能怎么办呢?
向来相信自己的计划很可靠,可是没想到最后是这么个要一起等死的结果,和死在柳文彦手上没什么区别。我简直太天真的,傻得可爱。
夜色更深,湖水更加凉了。就像这平静无波的湖面,我心如死灰。
抱住躺在竹筏上的莫清晓,替她弄好贴在额前散落的头发,看着她苍白的脸,眼泪止不住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将脸贴在她的脸颊上,温柔的,轻轻厮磨。
从没有发现过莫清晓在我的生命中这么重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陪着我的是她。
她说,我本想带你游回去;她说,对不起;她说,苏城,你一个人走吧。
她知道自己的情况未必能挺得住,可是毫无怨言,甚至在自愿沉下的前一刻,还对我微笑着。
我贴着她的脸,热泪滚滚。
“莫清晓,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我忽然发怒,只觉得对这一切很不甘心。我们才二十岁,这一切不会就这样结束,苏城,不要这么简单放弃,相信你能做到的,你一定能救她!
坚定了心,再一次凑上去,嘴对嘴,为莫清晓做起人工呼吸。
一次,
两次,三次……
不记得又做了多少次,每一次都想过这是最后一次,但却怎么也不愿意尝试放弃。
终于,在某次当我离开她嘴唇的时候,莫清晓却睁着明亮的眸子,就这样呆呆的望着我。因为没有心理准备,只吓了我一跳。
“你干嘛呢?”因为极度虚弱,她一动不动躺在那里,小声问。
“人工呼吸。”太过震惊,我反而显得平静极了。
“那为什么我赶紧身上凉凉的,好像没穿衣服?”
“给你做心脏按压的时候解开了。”
“哦。”她没太多反应,就是哦了一声。
卧槽,莫清晓居然真的醒过来了?!
连着回答了两个问题,我依旧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
见我反应迟钝呆滞,莫清晓弱弱嘲笑我:“苏城,你可真是有够流氓的,都这个时候了还想占我便宜。”
我老脸一红,什么叫占你便宜,明明就是在救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