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又进去了，你还会救我出来吗？”
颜欢冷笑，她似乎又变回了原来那个倔强到满身是刺的颜欢。她眼角弥漫着哀伤，一种无可名状的绝望透过她的眼眸，像重锤一样砸在程漠北的心底。
他们就这么彼此对望着，程漠北能感受到她的软弱，她也能感受到他对她的关心。
可她就是倔强的不想说一句软话。
许久，程漠北率先打破了这份让人压抑的沉默。他轻叹一口气，尽量和颜悦色的对她说，“我把Mary安排进设计部，就是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
他皱紧眉头，声音微微颤抖，“颜欢，我真的是在担心你……”
“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她乌黑的眼眸带着冰寒，“不敢回答吗？”
“你纠结这些假设的事情有什么意义？”程漠北觉得自己的耐心在一点点被她消磨。
“那让我来替你回答！”颜欢勾勾嘴角，“如果我又把自己送进去了，你不会再救我了。我正好给你和裴安安腾地方！”
“程漠北，你少装模作样！”她放肆的大喊，“你左一个眼线，右一个耳报神，我才进公司第一天，你就处处派人监视我！别假模假式的说担心我，你就是担心裴安安！你就是怕我伤害她，你根本就办法忘记她！程漠北，你才不可理喻！”
“颜欢，你……”
程漠北怒点被她这几句话彻底点燃，愤怒像燎原之火一发而不可收。
他瞪着她，目眦尽裂，握着她肩膀的手不由自主加大力度，似乎要捏碎她的肩胛骨。
他不在乎她冲他发脾气，心甘情愿给她当情绪的垃圾桶，可他最无法容忍的，就是她这样污蔑他对她的感情。
将近四年的婚姻，虽然有三年都是在冷战，可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但凡她能体会到一点他是用真心在弥补，也不至于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我跟你说了这么多就是白说了！”他也抬高声调，口气严厉，“什么夫妻间的信任、默契，我看在你这里，根本行不通！你脑子根本就是一团浆糊！”
颜欢本就噙着眼泪，只觉得肩膀一痛，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噼啪啪往下掉。
她猛地推开他，嘴边那抹骄傲还倔强的不肯消掉。“没错，我脑子笨，一团浆糊！你早知道我是这样的，干嘛要和我结婚呢？”
她有些歇斯底里。
“我不聪明不漂亮，我不是千金大小姐，没有那么好的家世！我没在什么巴黎伦敦的留过学，我连大学都没上过！我连做件衣服都能做成仿冒犯，把自己弄进拘留所！”
“我的污点永远都在，一辈子都要被人指指点点……我连自己的爸妈都保护不好……”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身子也渐渐蹲下。她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绝望的把脸埋在双臂之间。
她呜呜咽咽的声音充斥了整个房间。
程漠北看着她不停耸动的双肩，她蜷缩成一团，好像秋天无助飘落的一片枯叶。她的身影比平时显得更加弱小无助。
那一刻他心软了。
他回想着和她朝夕相处的一幕幕。她像个迷路的小孩放声大哭，无助而绝望，这种情形并不多见。
他记得上一次她哭成这样，还是在她父亲去世的时候。
他轻轻走到她身后，想从后面抱抱她，让她还像一只乖顺的小猫那样贴在自己胸前。可他的手伸过去，仅仅在半空中停留了几秒，又缩了回来。
他想，刚才那些话并不是出自她本意。
她怎么可能不怨不恨呢？她本就对裴安安一肚子怨气，现在裴安安不仅一跃成为她的顶头上司，还把她从比赛中除名，连公平竞争的机会都不给她。
让她在这样一个人面前保持心胸宽广？若是易地而处，恐怕连他这个大男人也做不到。
程漠北又重新伸出了手，犹豫一下，还是没能迈出那一步。
颜欢刚才那番话字字都像带毒的针，刺在他心坎上。
就这样一个人蹲在地上哭，一个人站在她的身后，僵持了许久，谁都没有先打开僵局的意思。
颜欢的心一点点变冷。
她微微侧过头，眼角余光瞥到他站的笔直的身体，他冷漠淡然的表情，他似乎没有想过来扶起她的意思。
她渐渐止住了哭泣，眼角的泪痕擦掉，只是蹲的腿都麻木了，隐隐的痛楚从小腿扩散到心房。
然而他还是站着一动不动。
颜欢神情黯然，刚想自己站起来，却冷不防有一股力量袭上她的胳膊。她整个人像一只小兔子似的被人提起来，歪头看看，对上程漠北深邃寒凉的双眸。
“干……干什么！”
程漠北力气大的让她惊讶。颜欢的胳膊像被扣上坚硬的铁环，痛的要命。
“你轻一点……”她一边挣扎一边嚷，“程漠北，你弄疼我了！”
他手一挥，她一下子跌坐在沙发上。
呆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面色铁青的男人，惊诧之余更有几分惊恐。
“你想干什么？”她问。
程漠北不答。过了一会儿，他低沉冰冷的声线才绕上她耳朵，“我这就让司机送你回家。”他眉心微蹙，“你这种状态，没法继续工作了。先回家冷静几天再过来吧！”
“回家？”颜欢冷冷一笑，揉捏着胳膊被他弄痛的地方，抬了抬下巴，“用不着……我很冷静，可以继续工作。除非程总……要开除我！”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傻？”程漠北忍无可忍，“你现在回办公室？你要自投罗网等着裴安安叫保安把你送进警察局吗？我现在带你出去，让司机送你回家，没有人敢碰你……可是颜欢，你要是自己走进那个办公室，你要独自面对的后果，会比你想象的更恶劣千百倍！”
颜欢心头一震。
没等她反驳，他的大手便扣住她的手腕，“走！”
她挣脱不过，只好不情不愿的跟在他后面。
设计部的大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新公司成立的第一天，设计总监差点遇袭这种大新闻，够公司里的人八卦好一阵子了。
而那些人一看到程漠北出现，都纷纷散开，看着他那张阴沉的脸，一个个大气不敢出。
程漠北把颜欢圈在怀里，只一个眼神，保安也识趣的退下。
颜欢低下头，步履匆匆跟在程漠北身边，感到他凌冽的目光正从她头顶射过来。
到了公司大门口，他把她塞进车里。
“你……”沉默一路，她终于肯开口讲话，还是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像蚊子在哼哼，“你不跟我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