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欢连叫了好多遍，颜翠萍才回过神来，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思绪中，不自然的冲她笑笑。
“妈，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颜欢心有疑惑，将车子停在路边，又从保温杯里到了一杯水，递给妈妈。“妈，你脸色不好，不然我们在这歇歇再走？”
颜翠萍脸色发白，双唇微颤，刚刚裴太太抑郁症的突然发作，像是一颗定时炸弹在她记忆深处轰然炸裂。丈夫临终前的遗言，言犹在耳——“那件事情，一定要告诉欢欢……”
那件事情……
颜翠萍的心纠结在一起，低头抿了一口水，不小心烫到了嘴，不知是疼痛还是别的原因，眼泪一下子钻了出来。
“妈，小心点！”颜欢急忙抽出纸巾为她擦拭，懂事的对着水杯吹了几口气，对她笑道，“现在不烫了，快喝吧。”
她不明白妈妈今天怎么了，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变的这么失魂落魄？
“欢欢……”颜翠萍欲言又止了半天，“我……我……”
“怎么了？”
“我想回家。”
颜欢一怔，“妈，你真的是哪里不舒服吗？怎么这个时候想回家？”
颜翠萍想了想，只能拿自己的身体健康当借口，“是……妈妈是有些不太舒服。反正这条路也是咱们回村子里的路，不如先回家吧，我想休息一下。明天再去镇上，可以吗？”
颜欢的心一下子提起来，担忧的望着她。她本想劝妈妈跟她返回市里，她可以找医生为她医治。然而这么多年她了解母亲的脾气，只要妈妈打定的主意，就不会轻易改变。
大概自己倔强的性格也是遗传自母亲吧。
她点点头，顺从母亲的心意，多开了一段路，绕远回了村子里的老房子。
家里的陈设这么久都没有变过，颜欢记得上次在这间堂屋时，还是爸爸刚去世不久，村里人来给妈妈说媒，妈妈连房产证都拿出来要急着改嫁，被她把房产证没收了。
如今妈妈一个人住这两间屋子，原本拥挤的空间猛然间显得宽敞了不少，也冷清了不少。
门帘已经很多年没换过了，家具也都陈旧，好在妈妈勤劳，陈旧的家具也擦的干干净净，屋子里没有过多的装饰，却也简洁大方。
程漠棠初来乍到，对这一切新鲜的很。她的到来也给这清冷的环境增添了不少热闹。
“不好意思，家里条件有限，只能请程大小姐今晚在这将就将就了。”颜欢安顿好母亲，又收拾出一间屋子，拿出被褥给她铺好。
“你说什么呢！”程漠棠笑嘻嘻冲她眨眨眼，左看看右瞧瞧，连家里那些古旧的茶壶瓷碗都觉得新奇。
她磨磨蹭蹭不回房间睡觉，硬是赖在堂屋里看墙上的照片。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是这样的摆设，堂屋正中央挂着这家的照片，像是全家福、毕业照等一些重要时刻的留念。
“哎呀，不许看了！”颜欢脸一红，突然想到她家墙上挂的照片里，还有她穿开裆裤时期的。程漠棠机灵又眼尖，被她看去那还了得！
“快点回屋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去镇上呢！”
“你先回去睡，我再看一会儿嘛！”
“程漠棠！”
颜欢上去揪她，两人拉拉扯扯，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愿意看就看吧。”这时颜翠萍从屋里走出来，脸色看上去比下午好了很多。她的手里还拿着一本老式影集，放在桌上，冲颜欢笑笑，“漠棠难得来一次，就让客人尽尽兴吧！”
“这里还有很多老照片，你要是愿意，看一晚上都可以！”
程漠棠欢呼一声，趁颜欢还没来得及出手，抢先把影集夺过来藏在怀里，一张张翻看起来。
那边，颜欢红着脸，一个劲儿嗔怪老妈干嘛要把这些老古董请出来，自己小时候的蠢样子，这下子可暴露无遗了！
颜翠萍扯扯嘴角，那个笑容像是勉强挤出来的，带着些许深意。
这是她的特意安排，自从碰上裴太太之后，她心里那个结便越结越紧。那件事她不是不想告诉颜欢，只是话到嘴边，她舍不得开口，她舍不得失去现在这份宁静。
一个隐藏了二十几年的秘密，就让它一直成为秘密不好吗？
颜欢和程漠棠凑在一起看照片，程漠棠时不时发出大呼小叫的惊叹。一张张看过去，其中一张照片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张照片的白色边角已经泛黄，颜色也不如从前那般鲜艳，岁月在这张照片上刻下深深的印记。
照片上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穿着可爱的小兔子图案的连衣裙，红底白边，衬着一件蓬蓬袖白衬衣，下面是同样印着小兔子的白色连裤袜，脚蹬白皮鞋。
她看上去好像刚刚会站立，还不太会走，一双漆黑晶亮的大眼睛圆圆的瞪着镜头，显得格外有神。整个人胖嘟嘟粉嫩嫩，像个洋娃娃一样招人喜欢。
“哇，颜欢——”程漠棠又尖叫起来，“这是你吗？这是你小时候吗？也太可爱了吧！”
颜欢凑过去看看，得意的撇撇嘴，“当然是我啊！怎么样，是不是从小就有明星范儿？”
“明星倒不像，像个娃娃！”程漠棠打趣道，“反正比现在好看多了！”
“喂！”颜欢一个白眼翻过去，“你再这么说，不给你看了！”
“好好好……我错了嘛！”程漠棠嬉笑，“不过说真的，你小时候真好玩……哎？这是你几岁的时候？”
“是欢欢一岁多的时候，”颜翠萍轻声笑道，“不怎么会走路，硬要下地走，就拍了这么一张。”
程漠棠越看越喜欢，厚着脸皮跟颜欢讨照片，“颜欢，这张照片可以送我当个纪念吗？我听说啊，女人怀孕的时候要多看漂亮的娃娃，我想等我以后怀孕的时候，就天天瞅着你这张照片，这样也可以生出一个跟你一样可爱的娃娃啊！”
颜欢一愣，随即被她这一番不俗的言论逗笑的前仰后合，爽快的把照片送给她。
程漠棠小心的塞进钱包里，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翻看着影集，突然自言自语似的问道，“颜欢……发现这些照片似乎都是你一岁之后的呢！你没有一岁之前的照片吗？没有出生照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