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冷滟午夜梦回至初到冥界、初到阎王殿的场景:
她正独自走在那条昏暗的小路上,走着走着,突然被前方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她愣在原地定睛一看,这影子大约一丈六尺多高,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烟筒装的长帽子,身上裹着一件黑色古装款的长衫,连裤子和鞋子也是黑色的长裆裤、长筒靴。
难道这是传说中的黑无常?
冷滟又仔细打量:一副比电视上包公还要漆黑的面孔,除了一张血红大嘴,其他面部配件都看不清楚。另外,她注意到:他的腰间系着一根绑着一双草鞋的草绳,腋下夹着一把伞,肩头还扛着铁镣铐,左手握着一根棒槌,右手还捏着像是纸票类的、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东西。
“你是——黑无常?”冷滟有些抖抖索索地问道,“你这是,这是要抓我吗?我——”
“停!”黑无常发出声音,那声音还挺浑厚。
只见他展开右手里捏着的东西看了看,又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本子翻找了一会儿后,抬头说道,“你这种自己找死的小鬼,不配我动用勾魂票!”
“是是是。”冷滟赶忙配合着打哈哈,“我是自己寻死来到这儿的,您看,我现在就撤了啊!”她刚想开溜,被黑无常伸手拦住。
“慢——就算是这样,你还是得跟我们回去见见老大。”
冷滟一听,心想:他口中的“老大”八成就是那坐在阎王殿里的阎王。
可一想到要去见阎王,她全身开始冒汗,战战兢兢地回道:“能,能不能不见啊?我这种自己寻死的小鬼,还是别叨饶了阎王宝贵的休息时间。”
黑无常突然抄起左手的家伙挥道,“你这小鬼,看我不用哭丧棒教训你!”
正当冷滟闭起眼睛、抬起胳膊准备抵挡时,一声尖锐的冷笑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
睁眼一看,太一目了然了,是白无常,他已经站在了黑无常的旁边。
“老黑,何必动气,这女鬼娃胆子不小,不过有趣!”说完,他就像阵风一样地飘到冷滟身旁。
冷滟扭头一看这白无常,乖乖,真是吓死宝宝了,白无常那殷红的长舌头快荡到了肚脐眼。头上也是一顶帽子,因为距离近,她看到白无常帽子上写着“一见发财”四个大字。别的没往下看,她立马装可怜地哭丧道,“白无常大哥啊,我可是个苦命人啊,我——”
“哈哈哈哈。”他又发出奸笑声,“别在我眼前装了!要装留到阎王殿上去装吧。”
说完,他俩忽然就站在了冷滟的两边,操起她的胳膊就飘了起来。
冷滟就这样被架起来飞速地朝阎王殿飞去,途中有那么几回她试着睁开眼睛,想看看周围的景致,但那风实在太大,一阵阵地割着她的脸、迷花了她的眼睛。
“到了。”
话音刚落,冷滟就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堂下何人?”还没等冷滟看清楚周围环境,一个惊悚的声音就冒出来质问道。
冷滟立马抬头一看,乖乖,又一次吓死宝宝了,四个判官就像四大金刚似的,笔直地围立于正中间一个肤色黝黑、脸部有点婴儿肥、满面愁容、眉头深锁、正坐在椅子上思考的阎王四周。
冷滟这时确实有些吓坏了,这可是真真正正见到了阎王!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舌头好像突然打结似的,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又一个声音问道,但冷滟只听到了声音,没发现这话是从哪个判官的嘴里冒出来问的。
“大,大人,我姓冷名滟,三点水加艳丽的‘滟’”。
“出生年月日?”又一个不知道哪个嘴巴里传出来的声音发问道。
“呃,我,1990年,10月19日。”
“何时?”
何时?冷滟愣住了,这是查我生辰八字啊,难道他们手里捧着的、那本传说中的生死薄上没有我的信息吗?
“我,我不确定啊——”
“大胆小鬼,岂敢不如实招来?”
这回冷滟看清了,一个身着紫袍的官正怒斥她。
“我岂敢说谎,只是,实在是不清楚啊。”
“大胆小鬼,看我——”他刚想继续“教育”,被另一个身着绿袍、笑容可掬的判官挡了下来。
“罚恶司啊,可以了,可以了,这女鬼娃刚刚能晃过神来回话,你别又把她吓得不敢说话了,不然我们今天何时才能退堂啊?”
那身披紫袍的罚恶司一听深觉有理,便闭了嘴不再多说,换了这慈眉善目的继续询问道:“小鬼冷滟啊,你是何故而亡的呀?”
冷滟听了他们的对话心中猜想,哦,原来问这么详细就是想方便他们查询生死薄好提早下班,她面无表情地配合着回道:“我是,自己寻死的。”
这时,另一个身穿红袍的判官也开口了:“查到了,生死薄上记录她是自己作死的。”
靠!生死薄上居然有“作死”二字?这阴间也真是够与时俱进的啊。此时的冷滟不但完全不再慌张,反而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出人意料的搞笑。
红炮判官清了清嗓子,声音沉稳地问道:“各位啊,你们给个处理意见吧。”
刚刚那绿袍判官首先微笑着地说道:”这女鬼娃在世之时,曾做过38件低级善事,15件中级善事,不过高级善事倒还没有记录。”
另一个一直没发话、看不清身上衣服颜色的判官开口说道:“这女鬼娃在世时受过欺凌,不过,没有特别标注,老规矩,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刚刚那最凶神恶煞的紫袍判官早就按耐不住地发话道:“堂下小鬼,在世之时常刻意破坏身体发肤,你当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如此行为是不尽孝道,当处以重罚!”
他说完,大殿上突然一片安静,另外三个判官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
红袍判官沉思片刻,转过头询问阎王:“老大,堂下女鬼有善有恶,难以定夺,您看——”
冷滟满腔复杂的心情仰望着高高在上的阎王,希望他能给个轻判,千万别把自己打入地狱。可她注意到,阎王还陷在自己深深的沉思中,似乎那些判官们的话直接从他耳旁飘过去了。
还是红袍判官老道,他见阎王没有反应,便不再询问,转了方向说道:“老大自会有定夺,来呀,把喝的给女鬼娃端上来。”
喝的?会是什么?冷滟惊讶极了,心里盘算着:在世时我查过很多资料,没有写过在阎王殿会喝上什么啊!孟婆汤?不会不会,几乎所有的信息都说,孟婆汤是在过奈何桥时,由孟婆端上来的呀!
这时,从后堂缓缓走出来一个人,不,是一个鬼,身穿褐色长袍,更准确说是一身咖啡豆色的古式长袍,长袍下一双黑色棉布长靴,腰间一根奶白色的腰带里夹着一本卷曲起来的本子,头上还戴着一顶高帽,造型有些像阳间的厨师帽。
看了这般造型的鬼,冷滟忽然倍感轻松,甚至差点笑出声,好在她及时控制住了自己。毕竟在阎王面前,谁敢放肆?她定睛看了看,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端东西上来的不是个老婆子,而是个美男子。
伴着这鬼缓缓从阎王侧后方的漆黑角落走出来,一股浓郁而熟悉的香味顺着他走过来的方向溢满大殿。
“咖啡!”冷滟忽然有些兴奋地叫了出来,“好香的咖啡!”她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仿佛正在享受饕餮盛宴的满足表情,“是——蓝山咖啡!还有——”
那鬼果然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摆放着一个精致的咖啡杯。
她这一叫,叫醒了阎王,阎王立马双眼放光侧过脸来。
“放肆!阎王殿上岂容你如此大胆!”紫袍判官忽然喊叫出来,把冷滟和在场所有的鬼、包括阎王都吓了一跳。
“不碍事。”阎王终于出声了,声音听上去还富有磁性,他和蔼地看着冷滟。
端咖啡的鬼走到冷滟面前,示意她把咖啡喝了。
谁知,刚刚还叫到味道好香的冷滟,在接过咖啡刚抿了一口进嘴巴里就皱起眉头。
阎王看到如此令他意外的反应,好奇问道:“你这小鬼,本阎王请你喝咖啡,你怎的皱起眉头?”
冷滟冷静回答:“阎王请我这小鬼喝咖啡,是出自阎王一片善心,我必然感念在心。只是这咖啡——”
“这咖啡如何?”
“这咖啡和刚刚我闻到的味道,不一样。”
“放肆!阎王殿上岂容你——”那紫袍判官又急着拍阎王马屁教训冷滟道。
还好,阎王示意他停下来,不然,他粗嗓门吼叫出来的刺耳之音,怕要绕梁三日久难散去了。
“堂下——”阎王停顿了一下。
绿袍判官很有眼力见,立马补上:“堂下小鬼,姓冷名滟。”
“哦,堂下小鬼冷滟,本王问你,你说咖啡不一样是何意?”
冷滟目睹了四个判官一来二去的官僚把戏,心中判断,阎王还是个有思想高度的明君,于是大胆直言道:“刚刚闻到的咖啡香味出自蓝山咖啡,甘、酸、苦三味搭配完美,醇香浓郁、香味持久,按理说喝进嘴里的口感应该芳香、顺滑、醇厚,能给人——啊,不对不对,是给鬼——额,能给人、鬼、神都带来一种宝石一般珍贵的满足和愉悦!可是,可是我喝到的咖啡,却——却是最适合给我这等低贱小鬼品尝的。”
阎王一听,来了兴致,继续追问道:“听你的意思,适合你喝,不适合本王喝?”
“是。”冷滟不卑不亢地回道。
哈哈哈哈,阎王笑起来,继续问道:“原因何在?”
冷滟抬眼看了看阎王,继而认真回答道:“阎王乃阴司之首,又是我等新鬼的再生父母,您手握大权且身负重任,如此咖啡如何能解阎王之忧、宽阎王之心?”
哈哈哈哈,阎王又大笑起来,站立起来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