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金波,要和秋棠、极天结为三兄弟,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说这话的时候,我们还在初二,金波的眼睛睁得很大,眼神很认真。
“我没事。”秋棠总是这样淡淡的,他不爱说话,却行动迅捷,打群架的时候,替我挡了一脚。
“小天乖,看好了,钥匙,找到宝贝!”儿时的记忆里,奶奶一边缝花布,一边指着她的剪刀说。我偎依到奶奶身边,抽出饭桌底下的一个小毯子,抖啊抖,突然抖出一些薄薄的纱网,纱网上刻有稀奇古怪的符号和图案。我高兴坏了,拿着那些纱网玩,那些纱网真奇怪,浸水不湿,烤火不燃,手撕不断。奶奶就任由我胡闹。
我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已是午夜时分,监舍里其他人都在沉睡,此时脑中倍感清明,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难道是冥冥中有人在提示?
我曾经用自己的神秘能力看到过奶奶往茶壶上扔了一样东西,扔完以后茶壶没有多少变化,那东西像是一条长绳,可它去了哪里,怎么会无故失踪呢;奶奶吩咐妈妈收拾垃圾时,里屋的东西一样不许动;然后我就梦见了奇怪的纱网,不知道它还在不在奶奶房间的小毛毯里。
奶奶,一定有秘密。既然她不肯说,那她屋里一定有些东西,会多少揭示一些秘密吧?而我也是在多日的苦想之后,从潜意识的胡思乱想里得到这样一些线索,不知道会对我探究奶奶的秘密有多少帮助呢?
我突然特别想出去,潜入奶奶的小屋。仔细看看奶奶到底有什么秘密,会让她变得如此绝情,如此有违人伦天性。可问题是,我什么时候能走出牢笼。没亲没故,对方家庭又是富商,非要告到我牢底坐穿不可。
有一天,白日昏昏,我正在望着天花板出神,警察叫我的名字,说有人来看我。
来的人我不认识,四十多岁年纪,穿得很正式,一脸傲慢,很欠扁地看着我。凭我粗浅的人生阅历就能看得出,不好相处。自我介绍了才知道,此人姓宋,是法律援助部门为我请的辩护律师,毕竟我还未成年,家里又一贫如洗。如果我能得到感召真情认错,简直就是浪子回头金不换的一个典型案例。
姓宋的告诉我,只要我认罪态度好,虽然没钱付医药费,但最重也就是个缓刑。我心里有底了,姓刘的老东西不能把我怎么样,想想他气到要死,我就很开心。
开庭之前,黄婉儿来看我,让我很意外。她哭得很伤心,说刘昊不要她了。刘昊的爸爸听到儿子被打是因为她,大发雷霆。黄婉儿才知道,刘昊接近她,还是逢场作戏。因为刘昊进这所学校是有目的的,那是他爸给的一项任务,就是把外贸班的一名女孩追到手。听说那女孩的爸爸比刘昊爸爸生意大几十倍。刘昊爸爸贪图人家的财产,想出了这么一招,打算借子女联姻,将两家财产并到一起。没想到二世祖刘昊嫌女孩长相一般,迟迟没有动手去追。反而不停地拈花惹草,黄婉儿就是其中之一。
最后,刘昊爸爸一声令下,还在病床上躺着的刘昊提出分手,黄婉儿也创下只谈了一个周末的最短恋爱纪录。黄婉儿哭到最后,可怜巴巴地问我:“极天,我们……还能再好吗?”
我强忍住胃里的饭,冷笑着说,“好合好散,这是你说的。天下好男人有的是,为什么还要纠缠我,嫌害我害得不够?你算什么东西,值得我为你打一架?”
黄婉儿一脸失望。
一个月后开庭,法庭上我痛哭流涕,连连赔礼道歉。刘大昊的老子气得无计可施,直接想跳出原告席揍我一顿,被法警拖住,我用眼睛的余光看着他,暗笑他的徒劳。老家伙指着我大骂:“你这小王八羔子,一看就是坐监狱的料。早晚你还会回到这里!”
我被判了缓刑,罚金两万元,当庭释放,两年内不准离开鸟山市,随时做好准备接受传唤,还有一点,再也不能有任何触犯刑法的事儿,否则缓刑坐实,直接去监狱服刑。
妈妈来接我,我坐上她叫来的的士,呼吸着铁窗外的空气,自由,真好。
金波、秋棠没有来,我开始习惯没有他俩的生活。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只要你还活着,自由健康地活着。
学校以打架斗殴为理由将我开除,我只能先跟妈妈回家。躲进自己的小屋里,看着蒙尘的电脑桌,我呆呆不语。妈妈怕我想不开,一直跟着我。
“妈,我想自己静静,你放心,我挺好。”我看了妈妈一眼,一个多月不见,她的皱纹变深,脸色变得枯败。我眼眶湿了,这世上谁都可以抛弃我,唯有妈妈对我不离不弃。为了我,她可以不要尊严、散尽家财。妈妈几乎拿出了所有积蓄去赔偿对方的医药费,这也是我获得缓刑的最重要原因,当然妈妈能拿出的钱,连医药费的零头都不够。
我踏入大门的那一刻,奶奶并没有出来接我,她不在家,妈妈说不知道去了哪里,说奶奶最近一直在忙。奶奶在忙什么?有什么事比孙子出狱更重要,难道她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禁想起了小时候,即使是奶奶神志不清的时候,她也会在我生日前后给我煮一碗长寿面,上面漂着碧绿的菜叶,底下伏着黄白相间的荷包蛋。
都过去了,时间已远,人已改变。
我现在想起她,心里有了一丝恨意。但我更想搞清楚原因,奶奶那里既然问不出什么,那她居住的小屋,也是到了再探一次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