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再说似乎有些迟了,不过临时接手讲解工作的我姑且还是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我叫周简,是个渴望自由的骗子。
在可爱的学生昏倒之后、暂时由我来完成这部分的解说任务。
因为是“骗子”的缘故,无论教师的身份还是“周简”这个名字,都是不折不扣的假货。
现在嘴里碎碎念的话...当然也可能是假货。
告诉大家这些事是假货,也可能是为它们的真实打掩护——这就是骗子的本性。
不过作为出口成谎的成功骗子,我其实还有另外一重不为人知的身份。
这方面的事情就算现在全部说出来也没关系,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些话里到底有多少真实又有多少虚假。
然后这个谎言的内容,就是最开始的那句话。
我,是个渴望自由的骗子。
如果把构成“周简”这个人的成份仔细区分,那表现在外的部分只占了百分之八十、剩下隐藏着的、追寻愉悦与自由的部分,才是真实的自我。
正因为隐藏了真实,我才会自称为“骗子”。
但是把“骗子”这个名词像这样说出来,总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人了。
因为在大家都把真正的想法隐藏起来、只将塑造出来的“自我”表现在外的现在,我确实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初中时代的我,在大部分人眼中都是老实得不能再老实的好学生。
名字总会出现在考试成绩表单前列、做什么事情都显得一丝不苟,很少与人发生矛盾、结交的朋友也一只手能数得过来。
因为不经常说话,很自然地被当成了倾述的对象。
无论是只偶尔会打打招呼的女生还是没有什么太大交集的男生,似乎都觉得我是“值得信任的对象”,在不顺心的时候、将所有烦恼全部说给我听。
一开始,我曾为这件事感到高兴过。
虽然是“优等生”,但我却是非常不引人注目的那一类型。
如果不是有考试这个表现自我的机会,“周简”这个名字在拍毕业照片的时候、甚至有可能被负责和校外照相馆的摄影师协商的班长忘记写在相片背面。
那时的我,还在为“毫无特点”、被大家当做“毕业第二天就会忘记脸的同班同学”而苦恼,第一个找我商谈的女生让我的心情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随着第一个女生的到来,第二个、第三个,就连稍微有一些关系的男生和我说话时的口吻也变得亲切了不少。
将这当成融入班级机会的我热切地响应着大家,对于前来商谈的人全都采取“来者不拒”的态度。
时间一长,我渐渐产生了自己人缘好的错觉。
然而某天下午,当一个我觉得已经成为朋友的女生向我咨询恋爱问题时、自以为是的我作出了与平日里闭嘴倾听的姿态不同的选择。
“这样还不如分手。”
从“朋友”口中听到源源不断关于男友的抱怨,我下意识做出自认为对她好的建议。
于是,浮现在表面上的美好在这一刻破灭了。
“啊?”
女生先是愣了一下,惊讶的表情证明她完全没想到我会真的在“商谈”中给出建议,随后惊讶便转变为僵硬,随后膨胀、扭曲,变成了愤怒。
“你又知道我们的什么?”
明明是自己来找我商谈,却说出这种仿佛我在拆散他们的话。
女生气愤地站了起来,转身离开时、嘴里还说着诸如“难以置信”、“自以为是”之类的话。
“...为什么?”
面对这样的变故,我难以理解地歪了歪头,然后很快找到了答案。
来找我商谈的这些人,并非是真的想从我口中听到什么答案。
无论是与父母的不和、生活上的烦恼,还是对自己男朋友的不满,答案一开始就已经存在于她们心中。
名为“周简”的存在,只不过是类似于垃圾桶的“废品集中箱”,对她们而言、我只要像石头一样一言不发地将所有不满与烦恼吸收,便可以继续得到廉价的信任。
以认真解读、给出建议的方式企图接近,反而会被讨厌。
在这件事升级到被更多同学厌恶之前的当天下午,我找到那位女生、郑重地向她道了歉,而对方也作出了“我当时只是一时冲动”、“说了很过分的话”这样的回应。
自那之后,我继续被大家当做倾述对象,在同学们之间保持的良好印象也因此一直保留到初中毕业。
以迎合别人换取相应的尊重,这便是我初中生活的全貌。
或许有人会觉得我该避免这样的情况,在发觉事情真相之后选择拒绝、与利用我来寻求心理平衡的同班同学划清关系才是诚实。
可即便是身为初中生的我也知道,社会的复杂不可能让人能畅所欲言。
作为社会缩影的学校,也是同样的道理。
与其在那时拒绝、遭到大家排斥抑或继续被当做空气,继续扮演“知心好同学”的角色反而要好得多。
而且对当时的我来说,即便是由谎言编织而成的“商谈”,也是我唯一可以寻求慰藉的方式。
只有在听大家述说生活中的不顺,我才会和他们一样感到平衡。
——原来遭逢不幸的人,真的不止我一个啊。
初中时代的我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