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露院之中寂静无声,仿若空无一人。她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只觉得整个人仿佛被泡进了冰泉里。纵使她的面上带汗,她的心却冷的发抖。
又一阵昏眩之意袭来,她的意识也昏沉起来。她立刻从发间取下之前扎向君夜析的银钗,往自己的手臂刺了进去。有锐利的疼痛伴随着温热的鲜血从她的身体里流了出来,她的意识也清晰了许多。她当下便举着手上的银钗,一步一步的往内室的门口走去。
“只要离开这无人的荷露院,即便是找到一个下人,便可以向张姨娘求助。”这是她此时唯一的信念。
然而还没等到她走到内室的门口,只听“吱嘎”一声,荷露院的院门发出了嘶哑的开启声。她立刻往回退了几步,更加握紧了手中的银钗,全身浮出了一层冷汗。
流苏和施嬷嬷早已对荷露院年久失修的院门十分熟悉,能够轻易避开发出嘶哑响声的地方。她们为了避免惊扰到自己的休息,一定会轻手轻脚的开门。所以来人,一定不是她们,而是一个对荷露院毫不熟悉的人。
颜染躲在内室的床帏之后,听到有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的向内室走了过来。眼看脚步声越来越近,颜染却又头晕目眩了起来,她又往自己身上扎了一下。然而不知是因为药性已经彻底发作了,还是因为她已经痛的麻木了,这次扎完之后,她依旧有些头晕眼花。
朦胧之中,她好像看到了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掀开了她面前的床帏向她伸出手来。那男子面目可憎,脸上还挂着猥琐的淫笑,一边搓着手一边目露贼光的望着她,几乎要流出口水。她感到有一双滑腻似蛇的大手在自己的身上游走着,迫不及待的掀开了自己的外衣。
在慌乱之间,她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银钗向眼前的身影扎了过去,然而那只大手却一把将银钗夺了过去。她的耳边响起了银钗被砸落在地清脆的声响,似乎有人在她的身边低声调笑着。
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昏暗。在她闭眼睡过去之前,她感到一阵腥臭的酒气伴了体热向她扑来。
“小姐,小姐。你快醒醒啊!”流苏似是在耳边凄声唤着,夹杂了隐隐的哭腔。
颜染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只觉得口干舌燥,口中散发着一阵恶臭之气。她抚了抚自己还隐隐作痛的额头,轻声说道:“流苏,给我倒一杯温水来。”
“小姐,你可终于醒了!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流苏见颜染醒来,破涕为笑,立刻替她端来了温水。
喝下温热的开水,头痛好了许多,之前迷惘的意识也慢慢清醒了。颜染想到之前的事情,悚然一惊。她见自己正安然的躺在内室的床上,面前是眉梢带泪的流苏,不由的拧了拧眉头:“流苏,你是说我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流苏拿绣帕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点了点头:“我昨日送食盒去大厨房,被大厨房的师傅叫住商量些事情,结果回来的晚了些。没想到回来看到小姐你躺在床上,怎么叫都不醒。昨日下午有许多客人前来吊唁夫人,老爷本是请了几位小姐少爷都去灵堂的。我见小姐这个样子,便托了张姨娘,报了小姐生病,这才免了小姐去灵堂跪拜。”
“今日一早张姨娘便让人传话,说今日前来吊唁的客人都是皇亲国戚,若是小姐再不出现,恐怕不但老爷会发怒,小姐的名声传出去也不会好听。真是谢天谢地,小姐终于醒过来了!”流苏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合十,嘴中默念着,似是向上天还愿。
颜染的眉头越皱越紧:“施嬷嬷呢,我昨日也没有见到她。”
“差点忘记和小姐说了。施嬷嬷昨日一大早就收到了一封信,说她的一位好友在真州出事了。她当下便急匆匆的赶了过去,还托我和小姐请假,我一时情急,竟把这事忘了。若是昨晚施嬷嬷还在这里,我也不至于这么慌乱。”流苏轻声叹了一口气。
“小姐,你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我已经偷偷拿玉容膏替你敷过了。你突然昏睡,身上又有伤口,我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敢让张姨娘给你请大夫来瞧病。”她面色惊慌的望着颜染,一脸忐忑的样子。
颜染这才感到自己的手臂上传来阵阵火辣辣的疼痛,她的腰肢酸软,小腹隐隐传来一阵微微的刺痛。她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只见自己虽然身着外衫,可是腰间的衣带却是被人随意的打了个粗陋的活结。
“小姐,你的小日子怎么提前了这么多天?”流苏抿嘴笑着,当下便去衣橱之中给她找了几件换洗的衣衫。颜染这才发现,在她这衣袍的后腰处,竟淋漓的染了几缕鲜血。颜染原本气血不足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更加苍白起来,莫不是,莫不是……她的脑海中闪现出可怕的念头。
她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淡定的走到梳妆镜前。可是她才一起身,便一下子栽倒下来。
幸亏流苏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她在流苏的搀扶之下,慢慢的走到梳妆镜前。只见那镜中的的女子双眸黯淡无光,面色惨白无力,双唇似失去了水分的鲜花一样没有半分光泽。她的唇角还隐约有一点青痕,似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啄过。颜染的心似乎沉进了无底的深渊之中。
她的肌肤天生娇嫩脆弱,微微有一点碰擦便会留下淤青的痕迹。那唇角边的伤痕不知是不是被昨日的那人所致?她回想起昨日那人隐约的面目,口中腥臭之气仿佛更加浓重了。她当下便俯下身来,空呕了几声,却怎么也无法将口中的恶气除去。
她的心颤的厉害,屈辱的泪水从缓缓的落下了她的面庞。她在心中默默的想道:前世她所嫁的上官墨本身也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生,也不过皮囊比昨日之人好上几分罢了。眼下当务之急是保护好铄儿,早日手刃前世亏欠我们的仇人。颜敏,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可她的泪水却流的更汹涌了。
她握了握自己的拳头,只感到掌心传来一阵刺痛,应该是当时手握银钗不慎将自己的掌心扎破了。对了,那只银钗……颜染见镜中的自己头上并无半点钗鬟,又向地面望去。只见地面上空无一物,并没有银钗的踪影。
“流苏,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见到我头上的银钗?”颜染暗沉着面色,转头向流苏望去。
“没有。我回来的时候小姐便躺在床上了,头上并没有带什么银钗。”流苏一脸惊讶。
“难道小姐的首饰掉了?是不是忘在什么地方了?我记得那只银钗,我马上去找找看。”她一边说着,一边在梳妆桌上翻箱倒柜,四处寻找着。
若是那只银钗被昨日之人拿去做什么手脚?颜染只觉得头晕脑胀,几乎失了全身的力气。
此时,荷露院外却传来一阵敲门声。流苏来不及收拾翻找出来的首饰盒子,便匆匆的跑过去开门。待她回来的时候,脸上写满了焦急。
“小姐,张姨娘派人来传话说四皇子马上便要到灵堂了。老爷命几位小姐少爷立刻赶到灵堂,向来悼唁的客人磕头回礼。”流苏也不再翻找那只银钗了,匆匆找了几身出门见客的衣衫,便催促着颜染换上。
“小姐,一时匆忙来不及准备,就这身米白色的裙襦吧。张姨娘让你换完衣服赶紧去灵堂跪拜,万不能在老爷之后到达。老爷今日火气不小,已经惩罚了好几个下人了。你一定要快点到,不然害老爷失了面子,可就糟糕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替颜染换起衣物来。
颜染经历了昨日的事情,本就魂不守舍、心神难安。眼下竟然还要去见前世的宿敌,不由的在心中升起几丝恨意来。先是颜敏设计她中招,后又有上官墨前来招惹。这对前世的太子夫妇真是和她仇深似海,不死不休啊。
颜染在流苏的百般催促之下,默默的换好了衣衫。又似个木头人一般被流苏拖到梳妆桌前点了淡妆,便脚步机械的随着流苏一起赶往了灵堂。
“听说四妹妹昨日生了重病,连床都下不得了。今日看起来精神不错,看来恢复的不错。”颜敏一改之前对自己冷言冷语的态度,语气和善的对颜染说道。
她穿的十分素淡,只着一身茭白暗荷纹裙褂,脸上轻扑了淡色的脂粉,只在鬓角簪了一朵洁白的茉莉花,却显出一股清雅出尘、雅致高洁的韵味来。若不是她双眸之中闪过一丝暗暗的得意之色,颜染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了她。
“我昨日有些伤寒,今天已经好多了,让大姐姐挂念了。”颜染的心中痛楚的厉害,脸上却丝毫不露,淡然的向颜敏施了个礼。
“是吗,我还担心四妹妹是出了什么事呢。”颜敏脸上露出一丝阴险的笑意,稍纵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