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了屋内,便见素雨走了上来,神色严肃。
“小姐,映月阁那边来信了。”
沉玉,颜染顿了顿,“可有说是何事吗?”
“有一位姓宋的人要见你,约了今日丑时在厢房内。”
“好的。”
颜染点了点头,用过饭后即刻便出发罢。如今不用说她也知道,这个姓宋的人便是孟知儒,他此时寻自己,定是有十分要紧的事情。
半个时辰过去后,颜染命流苏留在屋内,素雨用轻功将自己送了出去。府外早就有沉玉命人备好了车,她们悄悄的上去后便向目的地赶去。
到了侧门,沉玉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她见颜染来了,忙将她带去宋士波所在的地方道:“小姐,那位男子已经在里面了。”
“好的,你且先退下吧,有事我再叫你。”
“是。”
沉玉禀退了众人,只留了素雨在外头守着。
颜染推开门,便看见一脸神色凝重的宋士波。听到声响后,他抬起头,脸色微微动了一下,沉声道:“你来了。”
“染儿见过舅舅。”
颜染福了福身,自己也寻了处地方坐下。宋士波看了她一眼,斟了一杯茶放在她的跟前,神色有些复杂。
“昨日颜铄娶的可是唐业山的女儿?”
颜染轻轻抿了一口,听到这个问题,手一时顿在原处。
“是的,只是舅舅为何问这个问题。”
当得到答案后,宋士波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但心底还是痛了一痛。他缓缓抬起头,眼中似乎有悲色。
“因为我们孟家与唐家有血海深仇。”
“什么?”
颜染一时之间没有拿稳,杯子悄然落地,应声而碎。门外的素雨听了忙推开,大步冲了进来。
“我没事。”
颜染转头道:“你且先出去罢。”
待素雨退下后,颜染颤抖着身体,脸色铁青道:“舅舅此话何意?”
只见宋士波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看着远处的画卷,神色不明。
上官宇登基之初,孟家是赫赫有名的开国大帅。所谓树大招风,即使孟岐山再怎么收敛,终究还是有人会寻上门来。
那时候的禁军统领便是如此,他伪造了一封孟家与别国通敌的文书,然后上交给上官宇。彼时他根基不稳,本就生性多疑也不得不防备起来。
突厥来犯,孟家军片刻就将来人打的落花流水。待孟岐山回京后,上官宇虽然面上笑的灿烂,但心底却是万分的忌惮。
功高震主,他有些害怕,再过个两年,是否自己的江山会就此不保。
这也是为什么宋士波在听到君夜析是镇国将军时,脸上瞬间沉下来的缘由。早就听闻上官宇不喜爱他,后来自己亲临朝堂,才发现确有其事。
孟岐山后来察觉出了圣上有意打压自己的心思,心底瞬间有些悲痛,交出了虎符,美名其曰修身养性的退了出来。
但是那个禁军统领显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钻了漏洞,一次又一次的加以诬陷,显然就是要置对方于死地。
孟岐山身为将士,忠心日月可鉴,再经过上官宇一次又一次的试探过后,他也没有改变。
那时唐家与孟家关系也算是融洽,但是唐业山为了明则保身,毅然决绝的投靠了另一边。他协助那个禁军统领,将孟岐山约了出去,刚好被皇上的探子发现,坐实了这个罪名。
孟家瞬间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孟岐山先是连降两级,后又面临着被抄家的危险。他不得已,才准备祭出传家之宝,许妻儿一命。
上官宇在朝堂上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传世兵法这件奇事,吩咐让孟岐山次日呈上来。
却不想第二日的朝会,他便无故缺席。待上官宇的人到了孟府,才发现此处与鬼宅无异,寂静到令人可怖。
他们推开门,发现府中不论男女老少,皆被毒害。而孟岐山被吊死在正厅之中,眼睛似是不瞑目一般张着。
此事一出,举朝哗然。上官宇十分生气,下令彻查此事。但是朝堂之上最近一直弹劾孟岐山的便是那禁军统领,且事发后无故失踪。半月后,被人发现出现在柳城,后因控制不住,被乱箭射死了。
此事过后,上官宇深感沉痛,才发现自己竟然误会了一代忠良。他给了孟家最高的荣誉奖赏,所以才封了孟鸢为襄城郡主。
然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唐业山,若是那****没有将孟岐山约出来,那皇帝也不会被逼到要抄家的地步。
虽然事情是结束了,但是众人都知孟家留有传世兵法,纷纷去颜府问了孟鸢。只见对方听后神色沉痛,久久不语。直到颜铭远出来澄清,说传世兵法是件莫须有的事情,才悄然散去。
事情说完后,宋士波定定的望着对面的颜染道:“本来我可以再也不用回到这个伤心的地方,只是家仇未报,我实在是良心难安。”
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直到再上朝堂,为的就是来算一算当年的那笔血帐。
颜染突然联想起为何第一次见面,唐夫人便要设计将自己许给唐越了。唐业山与孟岐山交好,自然是知道这个秘密的。若不是他授意,唐夫人怎会无端的要她做自己的儿媳。这样一说,倒也是解释的通了。
“舅舅,原来当年的事情竟然有如此多的波折。”
“是了。”
宋士波点了点头,“这些年来我努力想要查清楚真相,直到去年才抓出真正的幕后黑手。”
这些年唐业山平步青云,很快便爬上了大学士的位置,享尽荣华。
“那此行,您是回来报仇的罢。”
“自然。”
他毫不避讳的应道:“我要让他也尝尝,此等家破人亡的感觉究竟是如何的。”
宋士波的话仿佛寂静中的枯枝,听的人耳膜一涩。
此时,颜染突然抬起头,眼神锐利而冰冷道:“若是舅舅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便是,染儿能帮的自然会去做。”
“你不用动手。”
宋士波沉声道:“我只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便也是圆了我对你母亲的交待了。”
“舅舅此话严重了,这些年说没有吃过苦头自然不是真的。”
夜色下的颜染笑的有些牵强,她淡淡道:“如今我也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女子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我还是晓得的。”
此话说的宋士波心里一痛,“这些年,终究还是委屈你了。”
颜染的胸口好像猛地塞进了大团棉花,透不出气来,她语气酸涩道:“这都是陈年旧事了,如今我也算是自己也有些本事了,自然不会让她们欺负了我。”
宋士波听后打断了她的话道:“此行来我不是跟你说这些的,最为重要的是希望你在日后防着些唐家的人,切勿重蹈覆辙。”
“是。”
颜染乖顺的低头应到,但是眼中的杀意却是十分明显。
她一向最为讨厌小人,前世的上官墨是如此,唐业山亦是如此。可是世上哪有如此便宜的买卖,有得有失,颜染要让这些人尝尝什么是登高跌重的滋味。
出来后,她回了自己的屋内,说道叫来了沉玉。
“去翡翠轩里将唐业山的宗卷拿来,我想看看。”
“是,奴婢这就让人去取。”
不到半刻钟后,沉玉便将东西悉数递了上来。颜染用最快的速度翻看了这些年他为官时的各种大小事务,寻思着要给他弄点事情出来。
虽然映月阁是收集情报的所在地,但是难免还是会漏掉许多东西。这些年唐业山在政事上兢兢业业,并没有犯什么大错。
颜染低头沉思,官场上的事情她约莫也是不怎么清楚的。但是君夜析就未必了,他的人脉极广,想要套些话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临走时,颜染将宗卷留在屋内,且交代沉玉,若是君夜析来了,便让他去打开案桌旁的第三个抽屉。
次日下午他来时,按照沉玉所说的,拉开抽屉首先便看见了一张字条。
白色的宣纸上赫然写着几个字,颜染的绢花小楷带着丝丝的苍劲之力,只见上面写着。
查唐业山,必要待用。
回了院子内,颜染叫来流苏问道:“今日华云轩那处可有动静。”
只见她回忆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奴婢只听闻了少夫人被禁足,并无其他。”
“是吗?”
颜染冷笑道:“你派人出去传个消息,就说今日在花园内见着少夫人,她口中念念有词,竟然在咒骂老爷和少爷。”
“什么?”
流苏大惊,“为何我们要这么做?”随后,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颜染,“小姐今早不是还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样……”
“我是说了这句话。”
颜染抿了一口茶道:“但是我没说要善待这个朋友,不是吗?”
流苏虽然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但还是乖巧的应下了。
下人们本来平日无事做时便会在一起嚼舌根,说说这家的主子,谈谈那家的少爷,只是今日她们的队伍多了一个人罢了。
秘密向来便是如此,只要一阵风,整个森林的树都会晃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