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次倭寇的动作,被朱林议在南京城中捅破,直浙总督胡宗宪听到消息,也不敢轻慢,很快从浙江回到了南京,并加强了南直隶的警戒防御。
之后,倭寇袭掠江北,江南、浙江却不见贼影,所有人都清楚,倭寇必有阴谋,可大明沿海之地太大,倭寇可以从多处上岸,明军只能被动应战,无奈之下,也只能静观其变。
只是江北倭寇闹的是在太凶,几个府县扛不住了,向中央求援,于是明军开始抽调兵马围剿江北的倭寇,江南距离江北这么近,自然也要派兵去帮忙。
胡宗宪是聪明人,他自然也担心这是倭寇的调虎离山计,然而江北又不能不救,朝廷的命令下来了,胡宗宪只能抽调了几路兵马去江北,但他又指令浙江总兵俞大猷整兵戒备,随时防备倭寇偷袭江南。
这次倭寇在苏州府登岸,俞大猷得到消息后,便让戚继光帅先锋营来支援,他则等确切消息后,在领大军行动。
戚继光行军前,派了斥候打探倭寇的军情,他知道自己兵少,又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倭寇在苏州府登陆,便带着队伍悄悄行动,并没有大张旗鼓的过来救援。
他打探到嘉定县倭寇不多,便先领着兵马藏到了嘉定县中,此次他来嘉定一是为了粮草,二是为了军情。
但朱天棠一边给他准备粮草,一边却告诉了他一个推断,让戚继光不由得眉头紧皱。
此时在县衙大堂后的内厅,朱天棠、戚继光、朱林议三人仔细的说了这次朱林议发现的倭寇动向。
戚继光轻抚短须,猛地转头,对朱天棠问道:“张大人,你是说倭寇主力急急行军,不知去向!”
“不错,那日倭寇在嘉定县登陆,我县中乡勇亲眼见一队五千余人的倭寇精锐急急而去,可惜我县中追寇去的赵随之未有消息回来,至今不知生死。”朱天棠手敲于桌上,叹道。
“五千人的倭寇?可我部只有三千,张大人,这事情我知晓了,我会急报俞总兵!张大人,我们还是先谈,嘉定、宝山、太仓这边的倭寇吧!”
戚继光是知晓自己能力的,此刻的他也没建立自己的戚家军,带来的是俞大猷的俞家军。
俞大猷是个打仗的好手,可惜一生命运不济,浙江总兵是他官运上的最高点,这俞家军也算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总共也就七千来人,如今让戚继光带来,算是把自己的一半家底拿了过来。
只是拿这些兵马和倭寇主力硬抗,却未必是对手,戚继光也只能等俞大猷的主力过来,才敢拿出什么主意来。
朱天棠见戚继光如此说,便点了点头,吩咐朱林议去把李成、空言唤来,这些军事上的东西,他知道自己不熟。
方才朱天棠已经吩咐县中主簿去准备粮草,如今再唤来李成、空言,县衙中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所有人都知道要有大事情发生了。
朱林议见几人在堂上说话,他摸了摸鼻子,便悄悄退了出来,他自然想参与这次的行动,但留在大堂上,只能陪着朱天棠磨墨听消息,这可不是他乐意的。
朱天棠、戚继光连同嘉定县一众武官商讨如何围剿倭寇暂且不提,朱林议出了衙门,在街上闲逛了一阵,脑中也想着如何才能消灭县乡中的倭寇,如何才能让自己也跟着去看看热闹,看看正规明军是如何作战的。
走着走着,他便遇到了在县中带队巡查的王大木。
王大木见到外甥,也很高兴,他自然知道这些时日,朱林议被自己妹夫关在身边的事情,“水儿,你爹今天怎么让出来乱跑了?嗯,你不是偷跑出来的吧!”
朱林议嘿嘿一笑,“舅舅,今天有什么事儿发生麽?”
“放心吧,有我在城里巡查,哪里会出什么事情,哦,对了,刚刚看到主簿老林在忙着什么,怎么,有动作要做?嗯,这次,我一定要跟着去,天天让我在城里转悠,我都快闷死了!”
王大木手中拿着水火棍,无聊的伸了个懒腰,如今倭寇来袭,城中也有一些混混之类的想趁火打劫,结果被王大木很是教训了一番后,就老实了下来,现在反而让王大木很无聊。
朱天棠知道自己这姐夫的脾气,自然也不会让他去和倭寇打斗,要是出了事情,如何于嫂嫂交待,一直也只是把王大木留在县城中,王大木也很郁闷。
朱林议脑中一闪,拉着王大木就来到了一边,两人说了几句悄悄话,王大木连连点头,脸上哈哈大笑,最后拍了拍胸脯,“水儿,就知道你小子脑袋灵活,嗯,放心,舅舅一定揽到这活,到时候,偷偷带你一起去!”
“那舅舅快去说吧,衙中也正在商量呢,要是爹爹和那戚将军已经想到这主意,就没咱们的事儿了!”朱林议看了眼四周,对王大木催道。
王大木答应了一声,便和自己所带的那队乡勇吩咐了几句,让一个队副继续带人在县城中巡查,自己便急急往县衙而去。
……
当日傍晚,嘉定县的南门忽然热闹起来,从县衙方向推来了百十来辆推车,上面高高的堆着粮包,两边也有三、四百多乡勇护卫着。
此时县城的城门已经关了,那看城门的小吏上来查问,却见是知县大人的姐夫王大木带的队伍。
王大木拉开了嗓门,嚷道:“老伍,开门,开门,今天接到军令,浙江那边要来援兵了,不过要老子把这些粮食、银钱送过去才肯过来,妈的,这不是乘机要挟麽,说没千八百两银子他们就没办法开拔,娘的,抢钱啊!”
“啊,王队长,你别嚷嚷啊,说不定附近有倭寇探子呢,哎呀,好好,我这就开门!”
那看门的老伍有些担忧的四周望了眼,他倒是也有些知晓事情,如今这年月到处都有倭寇的眼线,王大木这么一嚷,不是明摆着告诉倭寇他们车上有千八百两银子麽。
城门附近也有不少民居、店铺,如今不少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透过门窗纷纷往这里看着,也不知道多少人听到了王大木的叫声。
王大木似乎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忽然开口大笑道:“哈哈,老伍,刚刚和你说着玩呢,我这些车上都是沙土,去,呃,去干啥呢,哦,去松江府填江用的!车上就是沙土,没粮食和银子,真没有!”
也许是故意为了揭露王大木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语,忽然一辆车上的缚绳松了,从车上漏下来一只布袋来。
布袋落在青石铺就的地上,顿时发出了金属的声响,袋口一松,还掉出了几十锭银元宝来。
推车的乡勇连忙上去收拾,原本站在车边的一个瘦弱乡勇口中也连连说,“哎呀,三蛋,就和你说要仔细系好,你看,现在,哎呀,这个,快遮起来,别给人看到了!”
也不知道是着急还是怎么的,他的话语也不是很轻,反而引发了四周人的注意,所有人的目光便盯到了还在地上乱滚的银元宝上。
王大木也像是很恼火的跑了过去,在那两个乡勇的脑袋上拍了两掌,然后往四周看了眼,遮掩着喊道:“看什么,看什么,这不是银子,这是石头,看上去像,看上去像银子而已!”
这样的闹剧一场,县城的城门也就打开了,很快王大木便押着车队出县城,那个动作还真是鬼鬼祟祟。
过了一会,从县衙那边又有几人带了十多人追了过来,到城门这边,看门的老伍头一看,是县衙中的乡勇教头少林武僧空言和尚。
老伍头还没说话,那空言便急急问道:“老伍,那王队长出去了麽,哎呀,这人,本来说这粮车和银子是我押送的,他,他居然抢着出来了!”
空言似乎也很着急,说话的声音也不小,于是城门周围的百姓都知道了一件事情,今日县城中押送了百多车粮食、银子出门了。
老伍头说王大木已经出门了,空言拍了拍大腿,原地转了个圈,忽然又往衙门方向去了,口中连连说,“哎呀,这个王队长真胡闹,怎么办呢,县衙里也不能没人啊,哎呀,这事情闹的!那么多银子啊!”
就这样,城门这边的闹剧渐渐平静,城门四周的百姓却把这事情传开了,当然有些人是说,这下好了,要来援兵了,有些是说,哎呀,这么多车,究竟有多少粮食和银子啊!
空言回到衙门,朱天棠正站在大堂门口等待,见空言回来,忙问:“如何?”
“大人,已经出去了,那我准备下,也追上去!”空言答道。
“嗯,路上小心,记得和戚将军随时联系。对了,水儿这逆子又不见了,唉,算了,空言,还请照顾一二!”
“大人放心,小公子本领不弱,脑子灵活,不会出事的,我若见了他,便将他带在身边!”
“嗯,一切小心!希望顺利!”
“大人,也需小心谨守县城!”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