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天棠想到了苏州知府可能为他介绍的师爷,心里不免有些担忧起来,他毕竟有些心虚,生怕自己的身份出现什么破绽,那可真的无处可逃了。
“爹,你不要杞人忧天啦,现在连知府这边都认可了,又有谁会无缘无故的来查我们呢,还有我娘在呢,她可是真的!”
朱林议不免有些调侃的说着,其实他内心也不是那么安稳,朱天棠内心的担忧他也清楚,这样的话王大木他们这些粗人,就不能留在身边了。
当然这样想,不是要杀人灭口,而是要让他们分立出去,给一个合适的身份在嘉定县正式落户,这样才能慢慢让他们习惯了自己的新身份。
“你,唉,你这逆子,还要乱说,张夫人乃是贞烈女子,对张兄情意深重,我等只可敬重,又岂能做非分之想!”朱天棠听他说到张柳氏,也不由得老脸微红。
那张柳氏为了报恩,不顾名节,答应与他假扮夫妻,而朱林议也改口叫娘亲,虽然朱林议认的是干亲,但这让读过书,受到儒家道学思想影响的朱天棠,还是感觉有些尴尬。
“喂喂,爹,你怎么还是不能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份,你现在可是张居显啦!舅舅他们做的都比你好,你要是还不能让自己适应新的身份,那才是祸端之源呢!不过,放心,我们老朱家还有我继承香火,所以爹你就安心的姓张吧,嘿嘿!”
朱林议继续调笑着,可他忽然感觉朱天棠似乎有些撑不住面子了,又连忙岔开话题道,“呃,对了,爹,刚刚,我看到有僧兵进去,听说是这里任同知请来训练乡勇民团的,我看,我们也去找这同知商量下,请几个僧兵回去,帮我们搞个乡勇队伍出来,我们嘉定县可是被倭寇打破过,我们得有自己的人手呀!”
朱天棠原本被他说得恼羞成怒,正要做一番父为子纲的礼教训导,可听他又说到这个,不由得低头思索了一阵,点头道:“你这逆子,好了,这事情我知道了,不过从今以后,除了习武,你必须熟读圣贤之书,把你的心思收一收,过两年,去参加童试,我知道你的脑袋,考这童试想来是没问题的,既然我们有了这身份,那你也总算是可以考科举了!水儿,你必须记得,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武夫只能乱国,而不可治国呀!”
朱林议心说,没想到,我这爹还是个重文轻武的,唉,大明朝最终会被一帮野人般的蛮子夺了天下,就是这重文轻武闹的,要是没武力,眼前的倭寇靠谁去打呢?那北塞外的鞑靼人谁去抵挡呢?
可他嘴上可不敢反驳,这时候再驳朱天棠的面子,他回去只怕也没好受的,说起来,从此以后真的可以读书考科举了,但他真的能学好八股文,考上秀才、举人、进士?
“爹,你不是考过童试麽,这童试考起来简单不,主要考什么呀,你也知道,我识字,但是你用家里的药书启蒙的,什么四书五经可没有读过,但,不是我自夸,也许不用两年,我还真能考出童试,做个嘉定的神童,给你长长脸!”
朱林议一半讨好,一半倒也不算是吹牛,以他这辈子过目不忘的能力,考试还真不是困难的事情。
朱天棠被他说笑了,拍了下他的脑袋说道:“胡闹,我们现在要做的便是低调,我只想此生做几任七品县令,为百姓做些实事,造福一方,以养阴德,便愿足也!唉,想不到,我也会有今日,人生变化,实非我等凡凡之辈可知的呀!”
王大木、王大海两人也分别拍了拍朱林议的脑袋,他们现在也想好好的过新生活,希望不要出什么事端来了,毕竟从匠户变成现在这样的官户人家,那可是天大的机缘了。
不过,要是朱林议真能考上科举,他们未来的日子,便更有保障了,同时他们也相信朱林议有这个能力。
四人在这边说了一阵话,便又分开了,朱天棠还需去府衙找相关的文吏办理银饷钱粮事宜,又觉得朱林议说的没错,确实需要调些兵丁去嘉定县看守,便又准备去拜访一下苏州府同知任环。
下午过的很快,朱林议和王大海在苏州城又逛了些地方,才回了客栈,而这时朱天棠也从府衙中办事回来了。
自从那日丰镇之后,无论做什么事情,似乎都很顺利,就像是运道转变了,走路上也能捡钱一样。
朱天棠去拜会苏州同知任环,这任环也没什么官架子,两人论了出身,寒暄了一阵,倒也聊的融洽。
任环是负责地方治安、军事的,但苏州卫的军丁同样腐化了,不堪使用,于是他在地方上组织了近五千多的乡勇,又从广西调来了三千多狼兵,对倭寇的来袭,做足了准备。
听朱天棠说希望在嘉定县组建乡勇,任环很是赞成,同时也给朱天棠提供了不少经验之谈。
又听朱天棠说到僧兵,任环便直接请了今日进苏州府的僧兵领队前来,指派了僧兵中的一位魁首级别的武僧随同朱天棠去嘉定,协助朱天棠训练乡勇。
关于给嘉定县派遣守城兵的事情,任环也答应了,从苏州城中的守城兵中抽调了百多人,由一个百户带领调去嘉定,作为嘉定县城的看守兵马。
任环做事很利索,当日下午便安排了一切调拨指令,第二日军兵便可开赴。
而领取嘉定县的银饷钱粮事宜,也没有受到刁难,或许是苏州知府尚维持有过吩咐,并没有受到什么潜规则的克扣。
当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朱天棠他们住宿的客栈忽听的有人在叫门,睡在门厅里看门的伙计,睡眼迷蒙的开门洞往外一看,却把他吓了一跳。
客栈外分五队站了百来个精壮兵丁,一个个穿着棉甲短袄,手中持了刀、枪、盾之类的兵器。
这伙计初始以为是官府来抓人封店,吓的腿肚子发软,瘫倒在地,口中直叫“掌柜的,掌柜的!……”
听店里面伙计的叫声,外面原本在敲门的一个总旗官便在门外叫道:“开门,快开门,我们不是来抓人的,我们来找人的!”
于是,那伙计颤颤悠悠的开始卸下客栈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