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林议和林礼两人边说边走,只是今年的夏天确实要比往常炎热,两人的衣衫没多久已经有些湿透了。
前面正好是十里凉亭,旁边也有一口水井,似乎有商贩在那边用井水镇了瓜果之类的贩卖。
于是两人便加快了脚步到了这凉亭上,随后从一旁的商贩中购买了一些冰凉的瓜果解暑,总算是让身上清凉了许多。
眼看着凉亭外冒着酷暑行走的农夫百姓,朱林议不免暗暗的叹了口气,“春耕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却不知道这些百姓,除去夏税之后,自己又能留下几多食量!”
而林礼听朱林议难得念了一句唐诗,不免笑着道,“东主,可是难得听你言诗论词的,想来我们分宜县也算是产粮大县,这百姓家里应该还是有些余粮的!”
朱林议此时却又有些神游天外,他不禁想到了未来大明朝遇到的几次******,可以说明末李闯的农民大起义,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饥荒闹得。
所以有种观点说,明代灭亡,清军只是外因,根本原因其实还是因为陕北的饥荒闹的。
这种饥荒导致明朝灭亡的说法,继而又弄出了一个“明实亡于万历”说辞,也就是说在万历年开始,大明朝就遭遇了世界性的小冰河时期影响,极度寒冷的时期骤然加剧,粮食产量骤然下降。
北方的酷寒使降雨区域普遍南移,这导致了明朝全国各地几乎连年遭灾,先秦晋,后河洛,继之齐、鲁、吴越、荆楚、三辅,从而出现全国性的大旱灾。
特别是到了明末的崇祯时期,发生了连续十余年的******,这场******延续时间之长,苦难之深重,在中自历史上是极为罕见的,正是因为这样的饥荒,导致了农民大起义,从而彻底搅乱了大明朝国家的正常秩序,导致明朝灭亡,给了满清一个可乘之机。
这个小冰河时期的影响,直到清朝康熙年间才基本过去,此时气温回升,中国的粮食产量才能重新恢复正常,所以才有了所谓的满清康乾盛世。
不管这种观念对不对吧,反正万历朝之后天下各地会大旱,那是错不了的,这不免让现在的朱林议有了一种未雨绸缪的危机感。
现在距离万历朝到来的小冰河时期已经为期不远了,也许江西现在还算是全国的产粮富省,可到了小冰河时期,只怕也会产量大减,受到粮食困扰吧。
“林礼,你记下来,流云商社眼下必须去寻找这些可食之植物的种子,一种是地下块茎呈圆、卵、椭圆等形,有芽眼,皮红、黄、白或紫色,地上茎呈棱形,有毛,这种植物主要以其地下茎块食用,我曾在一些文书中提到过这样的食物,书中称之为土豆,据说可以各类土地中生长,在上地中一亩约可收万余斤,中地约可收七八千斤,下地约可收五六千斤,如若能找到这样的食物,那么我大明就不愁饥荒了!此外,这文书中,还提到了一种食物,生长的苗和叶都像蜀黍,长得粗壮,苗有三四尺高,待其开花成穗,那苞上有米粒,一颗颗集在一起,颜色有黄白色,亩产也是极高,似乎被称为玉米。嗯,林礼,你切切记下,此事当作是我兴中会的第一要事,民以食为天,所以我们绝不能小视了此事!”
朱林议想到了未来大明朝可能遭遇的饥荒,不免神色凝重的和林礼说着,没错就像是无数穿越小说中描述的一样,想要度过饥荒,那就必须找这些耐寒、耐旱的食物来种植。
林礼却不知道朱林议为何忽然面色凝重的说到这个,忙正色答应道,“东主,我记下了,这次回去我便让胡兵派商社之人去寻找,不过东主,真有食材可以亩产万斤麽?这也太不可以思议了,据我所知,如今我们分宜县的田地,亩产最好也不过七百余斤,若是平均起来,也就是二百余斤,如若真有这样的可食之物,天下再无饥民也!”
朱林议不免点了点头,其实他所谓的文书也就是上辈子的网络而已,只是这些也只是一些书面理论,具体如果让朱林议说出如何去种植,那他也是一问三不知了。
“哦,对了,林礼,这两种食物,主要来自域外番国,所以可以让胡兵派人去沿海城市寻寻,此事关系国家大计!”
朱林议忽然想到了一点,如今大明朝禁海,也不知道这些土豆、玉米会在那边出现,根据朱林议模糊的记忆,曾经网络上似乎说这些土豆、玉米,最初也是东南区域吧,应该就是那些外国的航海探险家传过来的。
林礼虽然对朱林议所说的土豆、玉米还有些疑惑,但他对朱林议是极为信任,所以也就把这事情记在心头。
说完了这个,两人便又吃起了瓜果,坐在凉亭中看起来路边的忙碌行走的农夫,朱林议闲着无事便有找了凉亭旁的小贩说话起来。
这小贩见是两个读书人,倒也不敢无礼,他在一旁早也听了朱林议再说什么土豆、玉米的,又听那什么土豆居然可以亩产万斤,他却也当作天方夜谭了。
此时朱林议看着他用井水冰镇的水果,不免笑着问道,“这位摊主,你倒是很会做生意啊,在这炎炎夏日,借着井水冰瓜果,看来你是很有赚头了!”
这小贩却看着朱林议苦笑了一下,“这位公子真是说笑了,小人哪里能有什么赚头啊,如此往来之人,都是穷苦的泥腿子,一文钱要掰成两个用的,小人也只能遇到公子这样的贵人,才能卖出一点瓜果而已!”
朱林议不免也笑了笑,“哦,这么说了,这些百姓生活倒也过的有些艰辛啊,莫不是本地有什么恶霸欺压一方吗?”
“这个,这个倒也没有,我们这里是凤阳乡,也算是雨米大乡,只是我们这边的田地都在钟老爷名下,所以很多人都不过是在钟老爷家里做帮农而已,交去田租,剩下的本就不多了,再交了夏税秋粮,唉,也只能算是温饱吧!否则小人也不会在这个炎炎夏日,到这边作这样的买卖了!”
这个小贩说着,便抹去了额头的一抹汗水,随后有些苦笑的说着。
“哦,钟老爷是麽?这么说来,这些百姓也是送粮去他家麽?不知道这位钟老爷,在地方上的名声如何啊?”
朱林议听他说到这个,不免微微一皱眉,这凤阳乡的田地都在钟老爷的名下,这么说来,这凤阳乡的土地兼并,非常严重啊……
朱林议听这个小贩说凤阳乡的土地,基本都在一个成为钟老爷的名下,不免对这边的土地兼并产生几分担忧。
“这位公子,这个怎么说呢,这位钟老爷麽,平时倒也罢了,也就是对田地看的很重,如今凤阳乡也没剩下多少田地不在他家了,可他还是对剩下那几家的田产很有想法,唉,偏偏那几户人家对祖传的田地,也很看重,所以,唉,算了,算了,我不说了,祸从口出啊!”
这个小贩刚开始还是很有兴趣的说着,但没多久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人,便收了嘴巴,不再说话。
而朱林议顺着他的目光,却见那边有一个管家管事模样的人物,带着十几个家丁,正往这边的凉亭过来。
看来这些人应该就是那位钟老爷家的家奴了,听这个小贩的意思,这位钟老爷似乎在逼着凤阳乡几户人家把祖传的田地买给他,以满足他的土地兼并欲望。
朱林议心头不免微微转了几个念头,这也是如今大明朝面临的一个大弊端,因为现在明朝主要还是按人头收税的,也就是丁银,这可不管你家有田没田,只按你家有几口人来计税的。
至于农业土地税,可以说税率畸低,可见无论是明代初期,还是明代晚期,平均的农业税率都低于三十分之一,而明代晚期(不包括崇祯时期)甚至低于五十分之一,这样的一个税率不能不说已经低到了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