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抬着朱林议离了分宜县衙,穿街过巷,渐渐的便到了分宜县南的流云楼前。
酒楼前的小二见轿子落下,忙上来迎接,这小二当然也认得轿旁行走的林礼,虽然他不算是小门社里的人,却也是流云商社的,林礼在流云商社里也算是大人物了。
这小二,忙上来给林礼见礼,然后又向轿子里的朱林议问好,这个小二可是机灵人,林礼在这里,那轿子里的自然是流云商社真正的东家了,也是他真正的老板。
对于这个店小二的献殷勤,林礼也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上前为朱林议掀起了轿帘,请朱林议下了轿子。
那店小二倒也知道这次朱林议是为什么来的,忙引着朱林议、林礼往酒楼的二层雅间而去。
流云商社接手了这个流云酒楼后,倒也没有对这里做太多的改变,毕竟是严府留下的产业,酒楼中原本的装饰就很奢华,如今这个酒楼流云商社常用于商务宴客之用,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从酒楼中间铺了红毯的木梯上行,没多久便已经来到了那边还在说话的雅间门前,店小二上去敲了敲门,便把雅间的门户推开。
雅间中胡兵正和两个客人说话,一个客人年约三十余岁,面色红润,养着三缕长须,保养得很好,衣着倒也不错,看上去像是这次来的主事之人,不过倒也不像是一个商人。
另一个客人年约四十多岁,脸色较黑,身穿的也是江湖行商常穿的青衫,但他应该并不是主事的人,如今也只是坐在一旁,看着胡兵和那个主事之人说话。
这应该就是袁州府戴家来的人了,不过他们虽说是代表江右商帮来谈判的,可现在看起来那主事之人和胡兵聊的还算是融洽,倒是没有一种谈判的火药味道。
见店小二领了朱林议、林礼过来,那边胡兵忙上来见礼,而原本和胡兵说话的两人,不免也转头看向了朱林议。
“哦,在下来的唐突,倒是打扰了两位和在下门人说话的雅兴!呵呵!胡兵,来为我介绍一下吧!”
朱林议并没有用自己知县的身份压人,只是用了寻常的在下自称,也算是很给对方面子了。
“东主,这位就是袁州戴家的戴嘉言,戴二公子,这位是戴家庆丰行的大掌柜,戴和瑞,戴大掌柜!两位,这位就是在下的东主,如今分宜县的知县,朱林议,朱大人!”
胡兵于是为朱林议和那边的两人互相介绍了身份,流云商社是朱林议名下的商社,倒也不是什么可以隐瞒的事情。
“哦,原来是朱大人啊,草民戴嘉言见过朱大人!”
这戴嘉言看了眼朱林议,虽然朱林议很给他们面子,但他倒也不敢怠慢,毕竟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世家子弟,却没有什么功名在身。
在大明朝这样的封建年月,士农工商,商人是地位最为低贱的,虽然许多商人世家故意在赚钱之后买田买地,然后自己就不亲自去从事商人行当,而请掌柜的去代理经营各项生意,这样他们自己也就从商人的贱职中脱离出来,他们自己就可以算是农户了,这样也是一种擦边球吧。
可朱林议如今身为分宜知县,这可就是士族了,这戴嘉言除非是考得秀才功名,才能算是士族一员,可以和朱林议同级相见,否则他就是比朱林议低一级,如今不让他跪见,已经算是不错了。
“哦,如今我们既然是为生意相见,那就不必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了,呵呵,在下年幼,不如就称阁下一声戴兄,戴兄,在下草字浮生,戴兄,也只管称在下浮生吧!”
朱林议很给这个戴嘉言面子,毕竟他的流云商社要在江西展开手脚,还是需要和这个江右商帮打交道的,如果可以通过袁州府戴家打开流云商社的局面,那流云商社未来的发展就容易多了。
“这个,好吧,戴某在家中倒也算是读书人,可惜至今未能考的功名,不过,既然朱大人,哦,朱兄,不介意,那戴某就僭越了!”
戴嘉言虽然说的客气,可他还是保留了和朱林议的几分距离,称字和道兄,那是完全不同的,称字的话,那只能是亲近的人互相称呼的名号,如今戴嘉言和朱林议初次会面,当然还没到这样的熟悉亲近的地步。
更何况这次戴嘉言是来谈判的,虽然前面他和胡兵说的还算是客气,但事关家族利益,他只是戴家的二公子,可不是嫡长子,有些事情他可是不能随便能做主的。
一旁跟着他来的那位戴大掌柜,也就是戴家家主担心他做错什么事情,而故意派来跟随照应的,别看这位戴大掌柜不怎么说话,但实际上最后拿主意,做决定的,说不得还是要通过这位才行。
不过这次戴家也是考虑到流云商社背后的东主是一位知县,只是派一个大掌柜恐怕无法在知县面前说话,这才让戴嘉言这个二公子出面说话。
“哈哈,无妨无妨,在下和戴兄也算是一见如故,对了,方才,戴兄和在下的这位门人,在说什么呢?来来,还请坐下说话,来,戴兄,那我们就上酒席吧,林礼,去叫人上酒菜吧!”
朱林议对戴嘉言这种小心思自然也是瞧在心头,却故做不知的样子,只是客气的招呼着他们到这雅室中的酒席桌上坐下。
这个雅室中也有客座,方才朱林议不到,胡兵也只是和那戴嘉言、戴和瑞两人在客座中说话而已。
当下一众人也都分了宾主落座,如今胡兵也算是流云商社的大掌柜一般,故而此刻也是一同落座相陪,而林礼则在一旁先吩咐那小二安排酒菜,之后也才坐到了酒席桌上。
“东主,方才戴二公子和我正在聊我分宜县如何铲除了严府奸贼的事情,倒是说到了严府如今的变化!”
胡兵见朱林议问起了他和戴嘉言说话的事情,便在一旁对朱林议回话道。
朱林议转而看了眼戴嘉言,不免又笑着道,“哦,原来戴兄也知道此事啊,说起来,在下能来这分宜县为官,原本就是当今圣上的一步妙招而已,而在下幸不辱命,总算是为朝廷除了严世蕃这样一个奸贼!呵呵!”
朱林议在这里故意欺负对方在朝中没什么消息,开始给自己扯大旗了,不过有一点是没错的,当初他来分宜县为知县,那可真是那位嘉靖帝直接定下的主意。
果然听了朱林议的话语,这戴嘉言面色微微的一变,朱林议的背景他戴家当然也调查过了,他也知道朱林议是金殿之上,皇帝亲自定的分宜知县官职,他们当然不知道这是嘉靖帝的拍脑袋决策,如今听了朱林议的话语,他不免以为朱林议就是皇帝故意派来对付严府的。
所以戴嘉言再看朱林议的面色,不免产生了几分变化……
朱林议一直在偷偷的窥看戴嘉言和一旁那个戴家大掌柜的神色变化,见他们被自己唬住,心头不免暗暗一笑。
“哦,呵呵,在下失言了,呃,戴兄,此事可不能对外乱说,那老严嵩毕竟也是在陛下身边服侍了数十年的老人,只是陛下暗中听闻奏报,才会有了在下这分宜的行走,唉,可惜这严世蕃实在让陛下失望了!”
朱林议故意做出了一副年少得志的神态,弄得好像自己就是当今皇上的亲信之人,这次来分宜做知县,就是专门为皇帝办差事的。
“哦,想不到此中竟然还有这样的奥秘,呵呵,戴某自然不是多言之人,朱兄放心便是!如此看来,朱兄的来历不凡啊,难怪如今准备在江西大展手脚了!”
戴嘉言感觉到了朱林议话语背后的压力,所以他只好开始把事情挑到了他这次的来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