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胡兵在表面上倒也不对自己的寿命太在意,时常反而开解朱林议,只说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选的道路,既然跟随着朱林议决心改变这个国家,自然也会遇到牺牲,而现在他这样能留下十多年的性命,已经是上天的眷顾。
只能说朱林议自己也在渐渐的变化,手下的人多了,摊子弄大了,他背负的责任也就最大了,人手越多,就越容易被人注意,如果他做了什么事情,那就更容易被官府的捕快、锦衣卫查到。
所以他自己做事也必须三思谨慎,不敢再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了……
分宜县城外约三里远,一个如同乌堡般的深宅大院,就在距离官道不远的边上竖立着。
这便是当初朱林议来过的致仕阁老严嵩的私宅,只是当初外面的大宅还在修建,而如今过了一年左右,扩建出来的新宅已经建好,只是还透着一些木料的新鲜味道。
毕竟是当初把揽整个大明朝政权的人,那大门前的门牌楼坊足有四米来高,门楼上的牌匾写了四个大字“相府人家”,旁边自然也有一对门帘,端的是气势逼人。
在门牌楼坊后,是一条青石大道,在大道两旁更是种有青松白柳,立有石人石马,再往里就是一个可并行两车的大门,四周是高达三米的青瓦高墙。
大门洞开着,门房前站有二十来个家丁打扮的壮汉,分列两边看守着门户,这些人原本也三三两两的在那边闲聊着说话,忽然他们的目光都望向了门楼方向。
只见那边来了一辆马车,咕噜噜的就过了门楼,往大门这边走了过来。
这些家丁不免纷纷打起了精神,瞪起眼珠子看向马车,那驾马车的也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厮模样,旁边也坐了一个十七、八岁,管事打扮的年轻人。
等马车停稳之后,这个年轻人跳下了车,便往那些家丁方向走去,随后从怀中摸出了一张白金镶边的拜帖来。
“劳驾,你们这里有管事的没有,我家老爷是分宜县新任的知县大人,今天特来拜会严阁老大人!”这个年轻管事望着那些家丁,对着他们一报拳,大声的说着。
这些家丁听说是分宜县新任的知县大人,倒也不敢怠慢,分宜县新任知县前两日到任的事情,他们也听说了,虽然这样的七品知县在他们主人眼中也不算是什么,不过毕竟是地方父母官,地方上说了算的人物。
很快有一个家丁上前道,“哦,好,知道了,你等一下,我去门房里通报下李管事!把拜帖给我吧!”
“嗯,行!”
这年轻管事将那拜帖递了过去,在来着之前,朱林议已经和他说过,这次能不能进严嵩府还不一定,不过既然来了分宜县,人家严嵩是相府阁老出身,不得不来一趟,也算是给他一个面子。
这年轻管事就是林礼,当初和朱林议一起来过这里,如今旧地重游,见这严嵩府宅的气派,他心里不免也有些恨意,胡兵就是在这里出事受伤的。
不过,如今他也已经锻炼了出来,面色没有表露出丝毫的情绪,只是在嘴角露着虚假的笑意。
那家丁拿了拜帖进去,过了一会一个年约三十来岁的门房管事跟着那家丁走了出来,此人看了眼林礼,随后抬眼望了望门外的马车。
而那马车的门帘也被一只手掀开,朱林议端坐在马车座椅上,探目向这边看着,表情显得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一般大府宅院除了管家外,就是管事执事了,管事、执事之下才是家丁、丫鬟、仆役,而执事中有几个位置是特别重要的,比如在门房处看门的执事,别看这只是一个看门的,但迎来送往眼力劲必须很高,还需要有担当的决断力。
越是大宅院,越是大官大富豪家的宅院,那这种管理阶层就越是分明,一般的世家大族,这些家里管事的人还能世袭更替,当然想管家这样的职位,就等于是公司经理阶层了,也是要有本事才能做的。
现在这个李管事,看了眼林礼,又看了眼那边马车上的朱林议,脸上便露出了笑容,“哦,那边就是新上任的朱知县大人吧,听闻朱知县年少得志,幸得当今圣上钦点,到偶们这里做知县大人,那真是文曲星下凡呐!”
随后这个李管事对着那边的马车做了一个礼,才又开口道,“朱大人,要不您先来门房里歇歇,喝口茶,我家老大人年时有些高,最近身子也不是很硬朗,所以小人也吃不准,大人能否有空暇见您,这样,我先将您的拜帖送进去吧!朱大人,把车直接架过来吧,小人伺候着您下车。”
这个李管事说的倒是很客气,随后便将门贴递给身边一个家丁,让他赶紧往里面送进去,接着又对着马车上的朱林议弯腰见了个礼。
“嗯,严阁老老当益壮,晚生是后辈,这次晚生初到分宜,本当来拜会的,行吧,那我们就等等吧!”
朱林议随口说着,算是答应了,随后前面赶车的小厮,便缓缓驱动拉车的老马,便往那大门过去。
到了严府大门前,自有一个严府家丁搬来了下马的马凳,然后帮着拉开了车门帘,车里是两个人,一个是娇滴滴的丫鬟,却是那倭女阿衫,另一个则是身穿便袍书生装的朱林议。
阿衫先下了车子,站到了马凳边,对着车上的朱林议娇声道,“主人,走小心些!”
“嗯哼!”
朱林议故意做出了一副文弱弱的仪态,摆架子的踏着马凳下了马车,然后便往四周打量了一下。
这次那严嵩府宅,已经建的庭院深深,地面是上好的青砖铺路,四周是上好木材为粱的廊坊,那墙面上掺了不知道什么材料的黄泥****,让庭院中散发出微微的书墨清香。
从大门往里是笔直的一条通道,当中自然也有数道分在两侧门户,这路一直通到后院的旧宅内府,而两侧的门户则通往外院的不同院落,当然在这外宅中养了多少飞龙会的匪徒,现在也是看不出来的。
“这位管事如何称呼啊,本官初来,日后恐怕还要多来阁老府上拜会,听从阁老的教诲!”朱林议客气的对那管事见了个礼,继而问着。
“小人姓李,李大贵,朱大人,叫小人大贵就是了!”这个李管事也客气的回着。
“哦,李管事客气了,都道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如今我大明朝虽不讲什么宰相了,但严阁老也曾是内阁首辅,相当于是宰相门第了,那么李管事面前,本官倒也不敢托大!哈哈!”朱林议说也很客气,给足了这个李管事的面子。
“哎呀,哪里敢当,来来,朱大人且跟小人过来!到小人的门房里暂歇!”
李管事虽然平日里也未必对七品知县看在眼中,他其实也是飞龙会曾经的一个头目,但现在朱林议对他这么客气,他自然也客气的回应……
朱林议跟着李管事到了大门旁厅中的一间宽敞门房客厅中,在一处厢房坐下,很快有人送上了茶水。
而倭女阿衫小心的在朱林议身边伺候着,跟着来的林礼也站到了朱林议的身后,赶车的小厮其实也是朱林议的学生,但现在却也只能留在门厅另一边的车马院中。
如此朱林议和李管事便又在门房中闲话了几句,两个人虚来假往的,朱林议也没想探听什么自然也不会受到什么怀疑,反倒是这个李管事对朱林议的家世来历转弯抹角的探听了一番。
朱林议也没瞒着,这种事情以严府的能力自然可以轻松打探到,再加上前几****的表现,他就是让这李管事以为自己是一个少年得意,表面谦逊,内心骄傲的书呆子知县。
果然那李管事感觉自己知晓朱林议的脾气性格后,便一直恭维着朱林议,让朱林议飘啊飘的,差点没上天去,不亏是严府看门的管事,朱林议也不免暗暗心叹,恭维话,果然都爱听,难怪跟在皇帝身边的,都是一些奸邪之臣,要是忠毅之臣都不会说这样话语的。
像李管事这样说话的还算是普通的,像严嵩和后世和珅这样的大奸臣更厉害,那才是不知不觉的恭维你,让你听着高兴,还当他们说的是真心实话。
想到这个,朱林议不免对如今这府宅中的老严嵩还真产生了一些好奇心,这次他来,严世蕃是肯定不会出来见自己,毕竟自己是官,他还是从流放中私自逃回来的,不过老严嵩会见自己这样的芝麻小官吗?
如此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个严府家丁走进了门房里,到了那李管事身边低语了几句,李管事便起身对着朱林议微微一笑,“朱大人,有点不巧,我家老爷最近身体有些疲乏,恐怕见不得外客,不过老爷吩咐,父母大人来访,不可不招待,呃,老爷也让外院的罗大管家招待朱大人,不知道朱大人有没有时间呢?”
朱林议目光为闪,老严嵩不见自己,派了个管家来招待自己吃饭,嗯,难道另有蹊跷?他的手指藏在衣袖中,微微的摩擦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