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东宝听后一愣,嗯,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以前老师确实是这么教的,便点头道:“没错,以前老师确实是如此教的,此一句的意思是,孔圣人说过,百姓可以指示他们去做事,而不可让他们知道为何要做。此一句,乃是因为百姓愚钝,不知道何事为对错,若无圣人指点,便茫茫然不知如何作为,故而圣人便指出对的,让百姓去作,但又不可以告诉他们为何要如此去做,多言反而会引起百姓的心乱,心乱则做事难安,反而使得诸事难成。正所谓圣人之道深远,人不易知,故而不可使知之。”
朱林议听了王东宝的话语,只是脸上淡淡一笑,“如此,东宝哥在为学生教导时候,是否也是如此讲说呢?”
“厄,正是如此讲说,此解也是书中正解,怎么,有什么问题麽?”王东宝显然有些不解。
站在外面旁听的朱天棠也在心中暗想,这一句,似乎小时候,也曾听先生说过,正是如此断句解说的。
“哈哈,那么,这一句若是这样断文,东宝哥觉得会是什么意思呢,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或者是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两种断句之法,东宝哥觉得如何呢?”
朱林议大笑着,将自己上辈子从网上看到的这一句说了出来,其实这样的讨论在网上有很多,随便摘抄一句,就足以让古人头疼了。
“这个,这个!”
王东宝忽然感觉自己心中有什么乱了,朱林议这么一断句,竟是和原本书上所言完全不同的意思了。
“东宝哥,至圣先师孔圣人素来讲究有教无类,又岂会认为圣人之道深远,人不易知,而不使知之。在我想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倒很符合孔孟之学。我认为孔圣人当初的意思,便是认为百姓的言行符合“德”、“礼”之道,就可随他,无须管他,如百姓的言行不符合“德”“礼”之道,便要告诉,引导他!由此可见,书上的学问终究还是需要推疑的!”
朱林议最终有把自己的目的推了出来,然而此刻,王东宝却被朱林议这一句的解释迷住了,这年月,读书人天天对的就是子曰子曰的,如今忽然出现一句古语新解,如何能不让人痴迷。
便是朱天棠也在外面听的楞了,这逆子,似乎说的有理,这一句,竟然解出了论语新意,这……
就在这时,朱林议转过头,便面向了书房外面的朱天棠,脸上微微笑着,便向朱天棠见礼道,“儿子见过父亲大人。”
那边王东宝听了朱林议的话语,连忙也跑到门前,对着朱天棠见礼道,“东宝见过叔父大人,大人如何来了学舍?”
“嗯哼,东宝,尽信书不如无书,你还需灵活以对。嗯,最近你们读书如何?下月便是秋闱乡试,可得仔细对待!”
朱天棠回国神来,却忘记了原本想提点的话语,他也被朱林议那一句惊到了,但他也不是那些死呆的读书人,故而觉得朱林议说的有理,索性就对王东宝教训了一句。
“哦,东宝哥日夜苦读,应该没问题,我麽,看吧,呵呵,能过则过呗!听说中举之后,便有乡民自发依附田地,便是商户,也愿将铺产挂到我家名下,那样的话,流云书舍日后便可自给自足了!嗯,不错,看来日后便可以此作为书舍学院立身之本!”
朱林议淡淡一笑,故意说道,其实这样的事情,也只在普通百姓实在受不过朝廷赋税,而作得违法变通之事。
在大明朝士大夫一族是不用交田赋的,故而老百姓搅不起赋税,只能把自己的田产过到一些有功名的士子名下,这样就可以不交国税了,只需交些田租给那些士子就可以了。
不过这样做,其实对大明朝是有害的,明朝后期土地兼并严重,大多也是处于这样的原因,百姓交不起赋税,只能把自家的田产托付到不用缴税的士大夫名下。
后来张居正的改革,便有一部分是关于这种弊端的改革……
“哼,乡民愚钝,以私利误国,如此农户、商户附庸,借旁人的功名免税赋之义务,实则祸害国本,使得朝税日少,如此下去,国家何以为序!唉,乡民愚钝,乡民愚钝啊!林议,你等,唉,算了,此乃国事,又岂是我等一家可改!”
朱天棠脸色愤愤,当初在嘉定任知县之时,便已经遇到过样的事儿,百姓将自家产业依附于士大夫名下,就可以免交赋税,结果偌大嘉定县,岁入也不过寥寥。
这种行为还有个名称叫做诡寄,属于一种不能上官面的私下交易,也就是将自己的田地伪报在他人名下,借以逃避赋役的一种方法。
朱天棠是穷人家出身,自然知道百姓受赋税之苦,如果不是到日子实在过不下去的地步,又岂会将自家的产业依托到他人名下,实在是时事所迫。
朱天棠祖上也就是这样失去土地的,所以他虽知如此有伤国本,可又能如何,难道让士大夫之家也纳税麽?
如此又岂是自己一人能办到的,事实上这大明朝许多事情大家都明白什么地方消耗资财,什么地方劳民伤财,只是不能说,不能言罢了,除非你想和全天下的士大夫阶层做对。
兴许只能徐徐图之,只是自己不过是个六品刑部主事,想这个也没什么作用,朱天棠最终也只能无奈的谈了口气。
“林议,东宝,国事堪忧,窥一斑可知全豹,在嘉定县时,我等虽也推行过一条鞭法,奈何收效艰难,你二人日后有幸,居朝堂之上,需时时为百姓着想,为皇上整顿朝纲,为大明百姓……”
“爹,你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即便我与东宝哥,今秋中举,还需看明岁的会试、殿试,即便三试得榜,亦须进翰林院或到地方上锻炼数年,爹,你这次入京为官,兴许是有贵人提点,但现在也只是闲置刑部,如是普通人,只怕在地方上煎熬十数年,甚至一生都未必能入京,这朝堂国策,我和东宝哥到了五、六十岁,也未必有机会参与吧!”
朱林议有些无奈的说着,想想上辈子看到的小说,那些主角动不动便名动天下,成为皇帝身边的红人,改革朝政什么的,几乎是无往不利,但自己呢,朝中无人,如何能够出头呢!
不过小说毕竟是小说,不能当真的,好在如今朱林议对仕途的兴趣不大,他更在意的是别的方面。
三人在这边说话,忽有一个丫鬟奉茶上来,却是当初那小倭女阿衫,她是朱林议家中唯一的女仆,而当初的小丫头如今也长成美人儿。
在朱林议家中,她吃好睡好,也不需操劳太多家务,说是女仆,其实和家人一般,毕竟朱林议一家还没完全腐化,她平时主要就是伺候原本真正张居显的夫人,如今吃斋念佛的张夫人。
只是这个女孩儿心中总藏着一个念儿,要从仆人变成真正的家人,她内中最大的目标,就是要成为朱林议的侍妾。
从日本来到大明朝,又被朱林议从原来的武士主人处带出来,跟着来到了嘉定,从此她的命运就完全改变了。
特别是这位年轻的新主人,武功好,才学也好,虽然她不知道究竟好在哪里,但在日本非常推崇明人文化,像一些明人字画、诗文在日本都是极为珍贵的礼物、财宝,所以在她看来,自己的这个主人,就是明人中的才子,能够成为主人的侍妾,那一定是非常幸福的事情。
可惜,朱林议和王语嫣关系极好,面对日益成熟的她,却总是视若无睹,还把她打发去照顾张夫人,虽然也不是很辛苦,可让她一直没机会见到朱林议,还真是让她气煞。
故而她便整日借口出来,说是奉了夫人的命令来照顾朱林议,时常有机会就跟在朱林议身边,即便是在书舍,也跟随而来,反正朱林议家里没什么佣人,而那位吃斋念佛的张夫人这里也没什么事情要做,她便主动的操持起了许多家务。
由于她自认下人,又是倭女蛮夷,自然不用像王语嫣那般遵守礼教,深居家中做宅女,可以随意在外面抛头露面,所以在朱林议家里可以内宅外院的到处走。
“阿衫,见过老爷!那个,主人,城里有消息传来,说是定的货,寻到人了!”阿衫按新学的,明朝妇女礼节给朱天棠见礼后,转身对朱林议说道。
“哦,知道了!”朱林议闻言点了点头,又向朱天棠、王东宝道,“爹,东宝哥,我还有点事情,出去一下,呵呵!”“林议,你又在弄些什么事儿,秋闱将近,莫要让杂事乱了心思!阿衫,是什么货?你这个主人,最近又在干什么杂事?”朱天棠做了这么些年的知县,又岂会被那倭女的掩饰话语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