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着我干什么？”
佟薇雨今天不穿黑色，换了一件深紫色衣服，袖口、衣摆和衣襟都绣着黄金色迎春花，白色镶紫边的缀着玉石的腰带，勒出她不足盈盈一握的腰，身材高挑，站立时挺直如一干标枪，行动时如训练有素的军人，每一步那么稳实。
“你今天不穿黑的？”说来也巧，闻景宸今天穿的也是紫色的，只是颜色比佟薇雨的稍微浅一些，玉冠束发，精神不错，整个人容光焕发，薄薄的唇也难得有了血色，粉嫩如粉红的蔷薇花，日光打在他微微苍白的脸上，瞬间光华万千。
如果，他不是常年被病魔折腾，在宜京一定是受尽万千女子追捧的男子，绝代风华，侧帽风流，明珠般熠熠生辉……
“云英让人新裁来的衣服，先穿着试试。”佟薇雨面无表情地道，三步作两步，就走到闻景宸身边。
云英在一旁听见这一句话，眼角不由跳了跳，明明您翻遍了柜子才找到这件不是黑的，不过奴婢我也懒得揭穿您了，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有些事就不要再拆穿……
“马车备好了，我们走吧。”
……
“宸儿今天要来，给本宫梳个看起来精神点的头发。”瑾妃端着脸，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还是觉得今日妆容不够好，看起来还是有点憔悴，隐隐还有黑眼圈——昨晚辗转反侧，思念儿子所致。
“是，娘娘。”紫苏拿着木梳子，把梳好的发髻，又解下。
……
“按计先去我母妃宫中，至中午才能‘顺便’去元和门给你父亲送行。”下了马车后，闻景宸拉了拉佟薇雨的手，被佟薇雨不着痕迹的躲开了，她不太喜欢别人碰她的身体，那样她会觉得不安全。
闻景宸的手僵了僵，默默收了回去。
“走吧。”他道。
两人并排而行，穿过九曲十八弯的回廊，走过三十七道门槛，路遇皇帝妃嫔十枚，路遇指指点点宫女太监不计其数……
最后，佟薇雨做了个估计，他们从宫门口走到瑾妃的菊月宫，路程有二十千米，绕了一个多小时……
果然不愧是国家最高级领导居住的房子，排场、气势，绝对亮不瞎你的钛合金眼。
金碧辉煌、富丽堂皇，每一处都给皇帝打着标签“朕就是最富有的人，还不快到朕怀里来”。
不过，她不喜欢住在这里，乱七八糟一堆人，一点都比不上她的秘密地下基地，同样很大，同样四通八达，但绝对没有皇宫里这么多肮脏、龌龊、烦人的事。
“到了，我母妃平时人还是很好的。”闻景宸望了菊月宫攻门上的牌匾一眼，有些惆怅的道。
佟薇雨挑了挑眉，重点只听到“平时”二字，看来瑾妃有时做的一些事，闻景宸也有些看不过去，不过，宫里的女人有几个的手是干净的。
“王爷来了，娘娘都等了许久了。”紫苏笑着迎了出来。
“嗯。”闻景宸点点头，跟着紫苏一路进了主殿兰雪殿。
“孩儿给母妃请安。”闻景宸深深拜下去，一旁的佟薇雨无动于衷，面无表情，没有看主座上的瑾妃，而是打量着兰雪殿的布置。
闻景宸拜完后才发现佟薇雨像根木头似的，一动不动，不动声色的扯扯她的衣角。
佟薇雨还是没表示，让她下跪的人还没有出生的，不过……“瑾妃娘娘……好。”
她动了动嘴唇，说了一句，这是她能做到的极限。
不过，瑾妃眼里只有宝贝儿子，佟薇雨咋地她也没看在眼里。
“宸儿，让母妃看看。”刚刚进殿，主座上的瑾妃就按捺不住，尤其是看到闻景宸又瘦了的时候，她直接起身跑了下来，“怎么又瘦了，前几天可吓死母妃了。”
“是孩儿不好，让母妃挂心了。”
好一场母慈子孝。
佟薇雨眯了眯眼，只不过，这一幕，她看起来怎么那么刺眼。
“这是本宫的好儿媳吧，这次多亏了薇雨，不然……”瑾妃两句话离不开哭，眼圈红红，说流泪就流泪，黄河决堤也不过只比她壮观三分。
要梨花一枝春带雨，春给皇帝看去，老娘又不是皇帝，恶心。
“薇雨不太爱说话，母妃见谅。”闻景宸就知道她不会买账，别人跟她客套，她保不准还看不上别人。
“哦，这样啊……”瑾妃抽泣两声，用锦帕擦了擦眼角，眼角射出一抹异光。
如佟薇雨所料，今天元和门的“饯别会”，开的不顺利，之所以不顺利是因为来了两个不受欢迎的人——佟美玲和柳姨娘。
贵妃是三皇子生母，三皇子和李承玄又是穿同一根裤子的，佟美玲也是李承玄驱使的人，他们自然认识，只要一封信的事，贵妃在这件事上就断不会使绊子。
“爹爹，大姐姐也在啊，我还以为她要在王府照顾长林王，抽不开身，不回来了，没想到……姐姐果然孝顺。”佟美玲一番话说的极漂亮，表面为称赞，背地里确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佟薇雨是不是孝顺？
不知道。
但是佟薇雨这次没打算送已送佟熙却是真的，旨意还是佟熙自己求的，这就有点讽刺了。
佟美玲心里清楚，才更加决定要给佟熙狠狠一耳光，清楚地告诉他，佟薇雨有多么的“不孝顺”。
“我孝不孝顺轮不到你说，但你不孝顺却是真的。”佟薇雨淡淡地道。
佟美玲被这句反驳得鼻孔冒烟，但还是装作委屈的样子：“我不明白大姐姐为什么这么说？也许你是怪我抢了爹爹更多的目光，爹爹忽视了你，你才……”怀恨在心……
佟美玲欲言又止。
“你需要我给你指出你不孝顺的事件吗？”佟薇雨一双具有穿透力的眸子紧紧锁住了佟美玲，佟美玲不住地打了个寒战，眼里虽有熊熊怒火，却不敢发泄出来。
“好了，两姐妹争什么，为父即将出发回边关，你们两就不能让我放心一点。”佟熙出来打圆场，他这个爹做的可真苦逼的。
“薇雨，爹爹要走了。”佟熙绕过佟美玲走到佟薇雨面前，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沉静，又似有千言万语说不出口。
佟薇雨忽然将目光投到这个声音的主人身上，眼神有些动容，曾经，有一个人似乎说过差不多的话。
“玥玥，爸爸要走了，不然要迟到的。”
佟薇雨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他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为什么她会将佟熙与父亲重叠呢？
是他们即将有同样的遭遇吗？
佟薇雨如电的目光，在佟熙这次带回来的三人中搜寻，希望找到一点不寻常的地方，揪出来，她的心才能平静下来。
“你在找什么？”佟熙顺着她的目光也在身后的大军来回穿梭。
“我……”佟薇雨第一次不知该如何开口说清这件事，她能说她感觉他的军队不太对劲吗？
佟美玲看见佟熙迟迟不走，还与佟薇雨看来看去，她就怕被佟薇雨发现，要是这一次失败，她就难以翻身了。
佟薇雨的目光忽然停在一个个子比较矮小，身材比较瘦弱的士兵身上，目光一凝。
佟尧！
佟美玲在这一刻只觉得被人揪住了心脏，心脏每一次搏动，她都能听到血液从血管里流淌而过的声音。
她只望，佟薇雨只是看错了。
“那是不是佟尧？”佟薇雨隐隐约约猜到佟美玲的用意。
上次被她偷了东西，佟美玲一定是瞒着李承玄的，接着被她告了一状，不但有失职罪，还有欺瞒罪，李承玄不会轻饶，所以佟美玲现在急需一件事来将功折罪。
这个功就是佟熙的兵权，她要用佟尧取代佟熙！
一旦佟尧真的能拿到佟熙的虎符，夺得他的的兵权，那么佟熙也就离死不远了。
人们总说杀手无情无义，但这一刻佟薇雨自认比不上佟美玲，她居然要弑父！
“怎么可能……尧儿！”佟熙看过去，才发现真的是自己的儿子。
佟美玲双眼发黑，差点软倒，还是柳姨娘扶住了她……
“出来！”佟熙低喝。
佟尧耷拉着脑袋，抖着小身板，好一会才挪了出来。
“谁让你混在军队里的！”佟熙怒意难遏。
“爹爹，孩儿想……随您一起……去打仗。”佟尧眼神闪躲，支支吾吾道。
“胡闹！战场哪是说去就去的！”佟熙把他拎小鸡似的扔到柳姨娘身边，“你教的好儿子！”
“陛下，小儿无知，还望陛下不要见怪。”佟熙又对似笑非笑的皇帝道。
“好男儿当是如此，只是爱卿的孩子还是太小了，上战场历练怕是还要过几年。”皇帝此刻充分的表现出自己的宽广胸怀，此事就此接过，佟熙就欠他一个人情，来日有什么事，佟熙可是要还的。
“陛下说的是。”佟熙更恭谨了。
“时辰不早了，出发吧。”皇帝道。
“是。”佟熙翻身上马，大喝一声，“出发！”
几千人齐踏步，尘嚣四起，烟尘里，那人渐渐远去。
“明明有不舍，你就是不说，佟将军心里只怕百般滋味。”闻景宸幽幽地道。
“你不说话我不当你哑巴。”佟薇雨一句话塞回去，噎得闻景宸差点翻白眼，恩将仇报的小女人！
“不过，本王觉得，他似乎是懂了，谁要你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我也懂了。”佟薇雨阴侧侧的说。
“你懂什么了？”闻景宸眼皮跳了跳，手掌绻起，背到身后。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告示一拆，就没王法。”
“你……”
敢情她还想把扶摇阁门口那块坑爹的告示牌竖起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