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抓耳挠腮,不得突破的狂躁在她心底乱窜,就像瘾君子缺了药物供给一样难耐、难受。
以往这样的威胁她肯定会查清,并且以雷霆手段处理掉,永久后患。但是,今天她不敢妄动,直觉和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她,现在不是解决它的最好时机。
“你们几个,怎么办事的,这可是二小姐最喜欢的花,磕着碰着,你们几条命都不够赔。”
“是是是,香菱姑娘,我们会小心的。”
“仔细着。”
二小姐,不就是佟美玲?
佟薇雨驻足,抬眸遥望风雅园,香菱在院子里颐指气使,几乎能揭房瓦,那佟美玲极有可能不在自己屋子里,这么吵,哪受得了。
如此,造访一下又如何,那女人实在是烦人,拿两样东西,也让她尝尝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
围墙上,一人轻轻翻过,谁也没有想到佟薇雨会这这个时间段,跑人家屋里去梭巡一圈。
佟美玲的屋子和她这人一样,极爱纷奢,鲜艳夺目的窗帘、床帐,颗颗饱满的珍珠串成的珠帘,白日里反射着莹莹光辉。
佟薇雨敲了房间中几个看起来不太平常的的地方,居然都是小小的暗格,装的东西都不一样,暗格里的东西还用盒子装着,并且落锁,没准还有毒,所以她是用桌布卷了走的。
回大厅的路上,正好撞见老佟带着闻景宸在将军府中逛。
“将军府虽大,但是没理由你方便能用这么久时间。”
“你知道?你试过?”佟薇雨反问。
闻景宸气结,你厉害。
……
老佟这次很给力,一桌家宴很快摆好。虽是家宴,可奢华程度比得上结婚那天的宴席。
玉盘珍馐,价值万千。
每样都做的很好,很完美,这要从哪里下口?
佟薇雨——随便下口,再好的东西在她看来也只是用来饱肚子。
“姐姐,王爷今日身体不适都陪你三朝回门,王爷对你那么好,怎么……”佟美玲眼神在佟薇雨和闻景宸之间溜来溜去,欲言又止,而且这卡的真是恰到好处。
闻景宸眉头深皱,眼神带着浓浓的鄙弃,佟薇雨虽然可恶,但说话做事直来直去,不矫揉造作,想怎样就怎样,决不怕人非议,可是佟美玲却是截然相反的一面,工于心计,是只美艳的蝎子,表面无害,却在人不注意间,用隐藏的蝎尾给人致命一击,防不胜防。
“怎么?接着说?”佟薇雨头也不抬,一门心思埋头吃饭,手中银筷晃动极快,像开了小马达——她什么事都讲究一个快字,杀人快,吃饭快,赚钱快。
心机婊三分钟不作死就心痒难耐,如果不成全她,她会更烦人。
“姐姐对王爷似乎不冷不热,吃饭只顾自己,都不给王爷夹菜?”佟美玲眨了眨疑惑的大眼睛,眼里一派纯真无邪。
席间有一瞬间的寂静,老佟皱了皱眉,摆下筷子,柳姨娘眼中异光闪过,也放下筷子,闻景宸眉间褶皱更深,忘记咀嚼口中食物,佟薇雨终于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来,半晌,才嗤笑一声。
转头对身边的闻景宸道:“闻景宸,你要我给你夹菜吗?”
这句几乎没带感情的话,却如春风一般轻易舒了闻景宸紧皱的眉宇,一刹那,冰雪破碎,万物复苏,他没有过多犹豫,声音轻轻浅浅如春雨,点点滴滴都能撼动人心:“不用。”
“夫妻俩”秉持着对内斗个你死我活,对外一致抗敌原则,人前绝不互相拆台,配合度百分百。
“很好,你要知道,让我夹菜,等于告诉众人,被夹菜的那人是残废。”佟薇雨点点头,道。
众人汗颜,敢情你是因为这原因才不给他夹菜的。
“咳咳咳……”闻景宸含在口中的菜一滑,溜下去了,正好卡在喉咙里,他眼睛圆瞪,脸色涨红,像是充气过度的气球,细针往前一晃悠“嘭”的就会爆裂。
佟薇雨对自己“老公”快要被噎死的情景,没有任何感觉,依旧扒饭,目不斜视,好像旁边是个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路人甲。
“喝水。”也许是气氛太压抑,众人的目光太有穿透性,佟薇雨眉毛一皱,才开金口,悠悠送出俩字。
闻景宸颤颤巍巍的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握住茶杯,颤颤巍巍的将茶杯送入唇边,因为手抖动幅度有点大,茶杯中的水也被抖了出来,水沿杯壁滑下,滴落在深色衣袍上,很快晕开。
众人双拳紧握,暗自咬牙,眼里含了一包泪——王爷,加油啊!
好可怜,太可怜了!
王妃你好歹帮一把,咱们又不会笑话你们秀恩爱,王爷真是太惨了。
其他人觉得她这么做很过分,可佟薇雨自己不觉得,她以前要是看见这一幕,两个字都会懒得说,噎死你活该,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不能自救,只能说明你太弱,弱者,没资格与她齐行。
她不是生来就怜悯弱者的,因为她不是圣母。
一场家宴吃的惊心动魄,提心吊胆,还差点有人噎死,佟府上下的心脏都有点承受不住了。
傍晚的时候,闻景宸带着佟薇雨和老佟等人辞别,告别之后,闻景宸就自顾自的上了马车,也不等佟薇雨。
佟薇雨也没在意,只是在上马车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向马车下面扫了扫,但是表面来看,马车下面并未有什么。
闻景宸似乎很喜欢在马车里塞夜明珠,这里一个那里一个,戳的佟薇雨这个习惯黑暗,习惯在夜色中潜行的黑夜杀手眼睛发疼,她不得不眯起双眼,但奇怪的是,她的头从坐上马车开始,就一直没有离开过车底板,估计是想看出朵花来。
“在将军府里这么多年,你和佟美玲的关系一直这样?”沉默良久的闻景宸忽然道。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佟薇雨依旧看着车底板,仿佛在说,这真是世上最好看,最耐看的东西了。
“那日在郊外,你身上的****是她下的。”虽然是询问,可这语气却是极为肯定的。
“是,你想说什么?你想说,如果是佟美玲下的,你就既往不咎,那次的事就算了,还是打算一直记到底,找个机会,以同样的方式搬回一局,再或者,找准时机弄死我?”
闻景宸:“……”
我不过一问,你用得着举一反三吗?
“闻景宸。”
“什么?”
“你以前受万人景仰,现在也是?”
“?”闻景宸眉毛一跳,不好的预感。
“那我想不通,下面这个,跟你一路,至死不渝,难道是你今天人品爆发,所以令人虎躯一震,顶礼膜拜,而后生死相随?”佟薇雨接着说。
“????”闻景宸更疑惑了,下面有什么,她神经错乱了?
“我练过铁腿神功,下面那位,顶住。”佟薇雨自言自语,抬腿,准备一脚踏穿车底板。
底下终于有点细微的动静传来,可是想逃已经来不及,佟薇雨的飞腿已至,马车底板真的被她踏穿了,好大一个洞,透过洞,可看见底下马路,洞中央,刺客一枚,鼻血飞溅,眼冒金星。
“唰!”外面的四大护卫有人掀帘,有人听见马彻底有东西掉落,连忙探头去看。
这一看不得了,下面有人,陌生面孔,这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这家伙什么时候潜入马车底,而他们却一点也没察觉,要不是王妃一脚将人踢下来,那后果……四大护卫不敢想。
车外——
“不好,他要服毒自尽。”
“死了。”
车内——
佟薇雨在车内扳着手指数数,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动作一顿,淡淡道:“果然。”
其他人要听到这句话必然是云里雾里,但闻景宸隐约猜出一点,她的话肯定没说完,一定还有半句,还肯定不是好话,估计是想说外面几个真蠢,连基本的服毒自杀都未能料想到。
为什么不说,估计是懒得说。
“你怎么知道下面有人?”
“直觉。”
做杀手这么多年,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她恐怕早就死在某个旮旯窝里,成一堆白骨了。
她上车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呼吸虽然很浅,压得很低,但依旧逃不过她的感知,更何况,那人的杀气控制的并不好,外面四个二货或许难以察觉,但是在杀手的祖宗这里,简直就是班门弄斧。
“我没想到的是,你不问京中事这么多年,深入简出,无钱无权,别人都没有忘记你,还时刻记挂你,魅力真的很大。”佟薇雨感叹。
闻景宸拧眉深思,也不接话。
这样的沉默,一直持续到回府。
“今日多谢王妃。”曲烟拱手一拜。
“一根绳上的蚂蚱。”佟薇雨淡淡说了一句,招呼云英回扶摇阁。
四护卫:“……”
一根绳上的蚂蚱?那王爷之前快要被噎死的时候,你咋不救他?
要不是看见将军府几个丫鬟目送王爷回府时神情不对,他们打探一番,才知道,王爷遭了这么大罪。
你现在所谓的一根绳上的蚂蚱,只怕是,你担心下面的刺客刺伤王爷后,会给你这个所谓“目击者”带来麻烦,所以你才先下脚为强,把人家踢的鼻血飞溅吧?
曲月站在原地,看这佟薇雨远去的背影,隐隐约约间,有杀气泄露,缩在腰边的手紧攥,指节发白。
难怪王爷一直对那日的事讳莫如深,原来,原来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