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又装修了一番,很快就看不到战争过后的痕迹,地上斑驳的血迹也被清洗得干干净净,集市上依旧人来人往,一切很快恢复如初。
然而几百里之外,一个人却在准备赴死。
“珏儿,你莫不是疯了!”
慕容珏他老爹恨不得上去狠狠拍拍他的脑袋,把他拍醒!
“我没疯,我很清楚我想要什么。”慕容珏带上最后一件装备朝着白鹿洞出发。
“就为了那两株毒草!”慕容珏他老爹怒吼道,眼都急红了。
“你就当是吧。”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子!”
“我是我娘生的,不是你生的。”
在这里,父亲带给他的痛苦多过爱。
五岁之后,因为自己选了学医被父亲冷落,父亲转而努力培养他的哥哥,几年之后发现哥哥心胸太过狭隘,决定换人,找来找去没有合适的人选,这才轮到了自己。
心灰意冷的他,怎么可能还会任由父亲对他指手画脚。
十岁那年,母亲死了,那之后,他都是在大路上漂泊,得过且过。
他的医术,来源于多年的求学实践,他的名声,得益于他的努力,父亲除了生养了他十年,便再没有给过他什么东西。
“孽子!孽子!”年过刘六旬的慕容寻捶胸顿足,老泪纵横。
纵然我冷落你多年,但你到底是我的骨血,我怎么都不会让你去送死啊……
“造孽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慕容寻回想他这过去的半辈子,悲从中来。
妻子死了,大儿子死了,大女儿驱逐,后受刑至死,其他的孩子不成器,如今唯一一个能接替他衣钵的孩子,也要和他对着干。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老来竟是要孤寡一人了么?
“老族长,老族长!”
在一片惊呼声中,慕容寻晕了过去。
悠长的汉白玉石阶绵延至洞内,它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神圣纯白。
曾几何时,他站在这台阶之下面无表情的看着,拼命爬上来的人,血染了一路,红白相间,绚烂如同冥河旁的彼岸花,带给人绚烂,却也昭示着死亡。
如今他自己也要走了。
“族长这是要做什么?”
“他都已经是族长了,怎么还想走着白玉路?”
“你们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族长还有什么没得到的,他不会是犯错了吧,长老判他极刑?”
“族长兢兢业业,怎么可能犯错?”
“讨论也讨论不出来,我们看着就好了,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是极是极!”
长老会的人闻讯赶来,“族长这是想做什么?”
“取两样东西。”慕容珏长声道。
“族长可想清楚后果了?”
“想清楚了。”
“族长心意已决,那老夫也没什么可说的了,祝族长得偿所愿。”
慕容珏点点头,深吸了口气,一步步朝白鹿洞走去,他的身影渐渐湮没在黑暗中,众人屏住了呼吸,在心里默默祈祷了一遍。
……
佟薇雨失血过多,加上伤口没好好处理,即便是青儿细心照料,她也是过了好几天才醒。
“嗯……”佟薇雨缓缓睁眼,屋里的烛光摇曳,她刚醒来,觉得有些刺眼。
“您终于醒了!”青儿欢呼一声,连忙过来帮她检查。
伤口愈合的不错,体温也正常,脉搏也十分平稳,看来是大好了,青儿由衷的欣慰。
“让云英来一下。”佟薇雨还乐缓,吩咐道。
“您等会,我马上去叫她来。”青儿收拾好看诊的工具,兴冲冲跑了出去。
云英很快就来了。
“你还记得佟府后院的那朵花么?”
佟薇雨披了一件外套,坐在床边,雪白的里衣,发丝半撩,眸里三分清明,三分迷离,四分妩媚,瞧着甚是动人。
云英发觉,佟薇雨真是越发漂亮了,若是陛下,早就被迷倒了吧。
“记得。”
“不要惊动其他人,你回去把它取来,应该已经结籽了,记得要用花叶包裹住籽。”
“是。”
云英退了下去,佟薇雨在殿内走了几步,掌心一片冰凉,身子也是凉的,浑身就仿佛处在冰窖之中。
慕容珏只能治标不能治本,他送来的药,只能改善她冰冷的体质,让她再不发作的时候比较好,做不到压制她体内的无生。
她需要那颗丹药,而且是急需!
……
“呼……”慕容珏扶着洞壁缓缓坐下,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在洞壁上凿了一个洞,而后取出应急的小药箱,打开,一一取出需要用到的东西。
昏黄的灯光下,慕容珏左手拿着一块干净的布,右手抓住了插在肩上的那根箭。
他闭着眼,咬着牙,颤抖着身体,一一点一点将箭往外拔,汗水不断的滴落,他的脸色也越来也苍白。
“唔……”箭终于拔了出来,血洒了他一脸,作为一个大夫,他知道,这种情况之下,如果不赶紧包扎,他必死无疑。
慕容珏深呼吸,撒上止血药,迅速缠了几圈,止住了血。
拔掉肩头上得见,慕容珏再处理掉小腿上的那根箭,总算是都拔出来了。
慕容珏靠在石壁上,这两只箭已经耗费了他太多体力,他多想就此睡在这里,可是他不能,他还要去拿那两样东西。
休息一晚的慕容珏,草草吃过干粮,又接着上路。
后面的路他尽量避免踩机关。
尽管他解决了大半机关,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这一失,差点就丢了性命。
“轰!”
慕容珏手扶着石壁休息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机关,接着他脚下一空,整个人落了下去。
让人没想到的是,这下面竟然还十分宽敞,就是伸手不见五指。
慕容珏擦亮火折子四处走了走,太宽了,就好像摸不到边,困在这里如果出不去,他就会活活被饿死。
慕容珏仔细回忆着从书里看到的东西,里面有提及到这样一个巨大的空间,南面可能有一个出口。
而且,那也只是可能,现如今他是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还怎么去找那个在南面的出口。
慕容珏摸了摸干粮口袋,里面已经只有一块饼了,水壶里的水也为数不多,他省着吃了点,休息了一会继续寻找,无论如何都要拿到那两种药草。
“咝咝……”
慕容珏感觉到脚踝上忽然一凉,什么东西在环着腿往上攀,细细的鳞片擦过衣裳,带起一点轻微的摩擦声。
慕容珏咽了口口水,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是一条蛇,而且是一条毒性不浅的蛇。
难道今天是要葬生蛇口,慕容珏缩了缩脖子,闭着眼睛,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因为那蛇已经爬上他的脑袋了,
“咝咝……”蛇吐了吐蛇性子,在慕容珏的脑袋上徘徊一会,又默默爬了下去。
劫后余生的慕容珏,汗水已经浸透了后背的衣服,这会已经能感觉到透心的凉意。
等等,这里有蛇!
这么旷阔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哪来的蛇?即便是豢养的,那也得有东西供养它们啊!
慕容珏的这一发现,让他欣喜若狂,他连忙顺着这条路走了下去,果然又遇上了不少的蛇,这次他放聪明了点,早就把身上涂了雄黄,蛇没有靠近他,都轻轻的避开了。
慕容珏终于出来了,又回到了熟悉的汉白玉铺成的路,他继续走,不远处似乎有一点亮光,难道,那里就是尽头!
他的步子略显急促,但动作却又更加谨慎小心了。
即将成功的喜悦会冲昏人的头脑,让原本聪明的人,失去警戒心,最后一败涂地。
……
云英赶了好几天的路,终于悄悄回到了宜京,她准备今天晚上动手去取花籽。
原本以她如今的本领,白天去没什么人看守佟府拿走东西是轻而易举的事。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佟将军回来了,暂时还不会离开,所以她只能晚上行动,而且,即便是晚上,恐怕风险也仍是不小。
“老爷,您一年都不会回来一次,妾身想念您打紧,今天让妾身好好服侍服侍您。”柳姨娘纤纤玉指抚过佟熙的身体,替他好好按摩。
热水氤氲的木桶里,佟熙靠着浴桶壁,享受着身后人的服侍。
“老爷,玲儿走了,尧儿也去了军中,妾身一个人在这深宅大院,真的是好无聊。”柳姨娘一边替佟熙捏着肩膀,一边深深的感慨。
往年,佟薇雨、佟美玲、佟尧还在府里的时候,她还不觉得如此无聊和寂寞,佟薇雨嫁走,亲生女儿不知生死,儿子也参军。
这偌大的将军府,似乎一下子就空荡荡的了,只剩下她们几个年老色衰的妾室,没了佟熙在府里,她们连彼此陷害的心思都没有了。
其实早在佟薇雨离开府里的时候,这个府就越来越空荡了。
她们以前都以欺负佟薇雨为乐趣,佟薇雨走了,女儿还在与佟薇雨斗,她也时不时出出主意,至少不会闲着,女儿不在了,佟薇雨的地位也高的她陷害不起。
生活都变得无趣乏味了。
至少,在昨天佟美玲回来之前是如此的。
佟美玲前几日忽然回来了,她跑到柳姨娘面前哭诉了一番自己的遭遇,柳姨娘的心都碎了,特别是,她看到佟美玲伤疤密布的脸时,心中的恨意更是翻涌不止。
柳姨娘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些,佟熙因为柳姨娘的按摩,渐渐熟睡过去,柳姨娘轻轻呼唤他几声,他都没有回答,这时,柳姨娘拔下头顶的簪子,朝着佟熙的胸口狠狠的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