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狭道经过几天炮火连天,终于安静下来,是彻底的安静了下来。它此刻被一团团乌云裹住,也许是硝烟熏黑了白云,也许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征兆。
燕山狭道北部某处山谷中。
“简箜铭,哈哈,我抓到一条鱼。”韩以筠叉着鱼兴奋地跑去和简箜铭邀功,可简箜铭却一脸严肃。
韩以筠也不敢笑了,收了情绪,愣愣的道:“怎,怎么了?”
“上面很久没声音了。”简箜铭拧着眉头,沉声道。
他摔下来时为了保护韩以筠,右臂骨折,双腿也受了伤,即便他有再高武功,在没有绳子的情况下,他是绝对上不去的。
这一连几天的炮火声,厮杀声,让他惴惴不安,无法安眠,可他上不去,韩以筠的武功也只是半吊子,搬不了救兵,他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那是好事啊,说明你的人打赢了。”韩以筠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她还以为什么大事呢,搞这么紧张的气氛,原来不过是上面没声音了。
“你想的太简单了,说不定是我的人输了。”简箜铭倒觉得,有极大可能燕山狭道已经失守了,“你生在武将家,却没有武将家孩子该有的警觉。”
“对呀,我就是没用怎么了,怎么也比不上你想的那位。”韩以筠撇撇嘴,心中冒酸水,佟薇雨有多厉害,有本事她现在就出来把他们救上去。
“没时间、也没心情和你斗嘴。”简箜铭撇过头不去看韩以筠。
“哼……”韩以筠扭头就往外走。你不想看见我,我也还不想见你呢!反正这地方这么宽敞,我出去烤鱼,怎么也碍不着你。
……
“师父,我们仔仔细细搜了好几遍了,都没看见简箜铭和韩以筠啊,他们跑哪去了?”燕青云以手做扇,使劲扇了两下,这大雪天的,都把他累得不行了,汗流浃背啊。
这白茫茫的一片望过去,哪找得到个人啊,除了敌人的哨兵还是敌人的哨兵,他几乎要绝望了。
“简箜铭肯定没死。”佟薇雨淡淡道,凭她的直觉,绝对没死,可能受了伤,掉哪个洞出不来了。
“你怎么这么肯定啊?”燕青云不解。
“因为他的头没有挂在敌军的旗帜上。”佟薇雨漫不经心的答,目光却忽然锁定远方某处,那里似乎有烟。
“呃……”也对啊,要是死在敌人手里,那极有可能被肢解了挂旗帜上示威啊。
“主人,那边山谷里似乎有炊烟。”一直不动声色的雨淮忽然走过来,指着和佟薇雨凝望的同一处。
“你也看见了,走,去看看。”说不定人就在下边呢。
三人化作几个黑点,几个跳跃间,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地里。
……
“韩以筠!你在干什么!”简箜铭一瘸一拐的从山洞了走了出来,满脸愠色,眼神凌厉的似乎能把韩以筠给活剥了。
“干什么!不让吃东西啊!本小姐都快要饿死了,你有没有点人性!”韩以筠倏地站了起来,同样怒气十足的看着简箜铭。
这个混蛋!
“你想死别拉着本少帅一起死!”简箜铭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艰难的挪到火堆边,将火堆踢散。
这些天唯一能带给韩以筠稍许暖意的东西被简箜铭毁了,韩以筠顿时气炸了!
“简箜铭!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过分?外面情况不明,你在这里生火,不就是在告诉别人这里有人吗?你想死就死远点!”
“我……”韩以筠被简箜铭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她眼圈一红,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不能生火,他也不告诉她,现在出事了,就一个劲指责她。
韩以筠心里委屈,她原本是个被捧在手心宝贝,众人呵护备至,哪里被人这么对待过?
“呜呜呜……呜呜……”灰扑扑的脸,被泪水一浇灌,顿时一条白一条灰的,可怜兮兮,就像只被人丢弃的大花猫。
简箜铭眉头一皱,他最讨厌女人哭了,哭着很心烦。
“你别哭了!你想把敌人引来?”简箜铭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呜呜……来……就来……呜呜呜……本小姐……不怕……你怕死……躲远点……呜呜呜……”韩以筠蹲着,头埋在双腿间期期艾艾道。
简箜铭感觉十分头疼,真是遇上煞星了,他怎么这么倒霉?
忽的,他听到几个人往山谷这边接近的脚步声,很轻很轻,就像羽毛落在地上一般——绝对是高手。
该死!
这要来的是敌人,他这副残躯也不知道顶不顶得住,这个蠢女人,惹是生非就数她第一。
“过来!”简箜铭挪到一处的隐蔽的地方,他朝韩以筠低声喊道。
“要……你管,呜呜呜……”
“你找死是不是?”简箜铭气的牙根都痒,他不知哪来的力气,别扭的走过去,把她拖了过来,箍在怀里,死死捂住她的嘴。
“有人来了,不想死你就消停点。”
简箜铭话刚落,便听到有人落地的声音,轻轻一声“哒!”他的呼吸不由自主的变得沉重,整个人就像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一般弓了起来。
“主人,这火堆才熄灭不久,人一定还在山谷。”雨淮拈起一支未燃尽的干树枝,还冒着烟,余热犹存。
“怎么,简箜铭你怂了?知道燕山狭道失守,所以没脸见人了是吗?”佟薇雨清冷的声音在山谷间回响,传遍每一个角落,自然也传进了简箜铭那灵敏的耳朵里。
“是她?”简箜铭捂着韩以筠的手倏地一松,激动不已,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
韩以筠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亏她刚刚有一秒钟的感动,现在早已烟消云散。
佟薇雨听到身后不远处有一点响动,唇角一勾,不急不缓的接近,一把揭开低垂的杂草,傻笑着的简箜铭的脸就露了出来。
“嗨!”他傻傻的打招呼,佟薇雨和雨淮面无表情,燕青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智障。
“少帅,此刻你还能有这种淡定的心境,我燕某也是真真的佩服。”燕青云没好气的道。
外面局势混乱,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你怎么弄成这样?”佟薇雨扫了简箜铭一眼,衣服多处破损,不少地方有干涸的血迹,实在狼狈。
“一言难尽。”简箜铭长叹一口气,他就感觉这几天像是在做梦一般,他一生从不打败仗,从来不会输,更从来没如此离谱,连战场都未亲临。
“你就是那个佟薇雨?”韩以筠走了出来,仔细打量佟薇雨,人长得还行,眉长细黑,眼神如刀,目光锐利,脸一直绷着,一身简单的黑袍,半点金银都不带,浑身冷的掉渣,腰间还挂着许多奇怪的东西,真不知道简箜铭怎么会对这样一个女人有兴趣。
“你对着我师父使劲瞅是几个意思?王爷知道不挖了你那双乱看的眼珠子。”燕青云吓唬道。
“那就让他来啊。正好我也想让他管好他的女人呢……”韩以筠小声嘀咕,不满的看着佟薇雨。
“你说什么?”燕青云没听清,问道。
“你怎么会先来找我?”简箜铭岔开话题,询问佟薇雨。
既然已经出了事,佟薇雨最先去找的是闻景宸吧,怎么会来找他?
佟薇雨听清了,不过她不以为意,淡淡道:“借你一用。”
“呃,怎么用?”简箜铭错愕。
“四万人需要你的虎符。”
……
“王爷,你猜的没错,果然是李承玄的圈套,幸好我们那天没有乘胜追击长山王。”曲清把闻景宸扶起来,喂了口热水。
他们被困在这山谷里一天一夜了,冰天雪地,王爷身体本就不好,这几天病得更重了,脸色惨白似宣纸。
“即便没追,也好不到哪去,咳咳咳……简箜铭那里终究是……没守住。”
李承玄根本就没把闻景玉当回事,让他出去送死眼都不眨一下。
耶律池暝回国是迟早的事,李承玄早就知道,所以他一直有准备,他随时准备用闻景玉这个饵来钓自己。
闻景玉的人或许不那么中用,但可以消耗自己这边的兵力,等到自己追过去,李承玄的精兵良将等着自己。好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只可惜,他即便看出来,也好不到哪去,只不过这几天没有起正面冲突罢了。但他知道,迟早会有躲不掉的一天,李承玄现在围了他,殊死搏斗那一天就不会远了。
其实,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如果可以,他会亲手杀了李承玄。因为没有人能忍受自己心爱的女人时时刻刻被别人惦记。
“王爷,你先好好休息会,属下去外面守着。”曲清给闻景宸盖好被子,退了出去。
闻景宸呆呆的看着帐顶,似乎看见某个人坚毅的脸庞,锐利的双眼,她眼中似乎盛满怒火,要将他燃成灰烬,“闻景宸,你给我撑住,必须等到我来。”
“好。”他虚弱地答了一声,缓缓合上了双眼,唇角微微扬起,他的耳边若有若无的响着奔腾不休的马蹄声,似乎,佟薇雨真的在快马加鞭的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