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柔和的晨光穿枝拂叶,打在那轻轻打开房门,缓步走出房门的人脸上,照耀着微微苍白有点儿憔悴的脸,呈现淡淡的金色。
闻景宸拉好房门,四下望了一圈,没人,才微微弯着腰,左手握成拳,小心抵在唇边,轻轻咳嗽几声。
刚咳完,一抬头,就见曲风睁着大眼珠子直往他身上瞅,那眼神就像工人在检查零部件坏没坏似的。
“您没事吧?”曲风在闻景宸身上梭巡一圈,才问道。
“能有什么事,上朝去了。”
闻景宸直起身子,长袖一甩,双手负在身后,唇边带着点淡淡的笑意,神清气爽的走了。
日落时分,繁华的宜京城热闹不减,某条街某条小巷子出现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藏好藏好。”
简箜铭将闻景宸拉到一个小巷子里,四处张望几下,确定没有某个人时,才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搞得像过街老鼠似的。”
闻景宸眉头一皱,嫌弃的看着简箜铭。
“别提了,都是我爹!最近不知被谁灌了迷魂汤,到处给我物色媳妇。这不,前段时间看上大司马韩新文的孙女,然后这女的一直缠着我,我快要疯了,女人真是麻烦!”
闻景宸这一问,简箜铭像找到知音似的,把这段时间受的鸟气,一通都告诉闻景宸。
殊不知,给他爹灌迷魂汤,害得他如此凄惨的人就在眼前。
闻景宸挑挑眉,面不改色——老帅动作挺快的,也难怪你最近日子凄惨。
“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简箜铭想起来,这家伙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每次找他都会给他一堆难题,这次一定也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
“怎样哄女人开心?”
闻景宸也不忸怩,直接将此行目的说了出来。但他似乎忽视了,眼前这家伙是个在感情上啥都不懂的愣头青。
“呃……你和佟薇雨吵架了?”
简箜铭傻眼,他们也会吵架吗?那会是个什么样的场景?佟薇雨那么凶悍,闻景宸怕是打不过她吧,那不是被完虐?
还有,闻景宸这是在想他求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吵架你个头,你全家都吵架。”
闻景宸说翻脸就翻脸,脸顿时黑得像锅底,眼神恨不得将简箜铭吃了似的。
简箜铭退开几步,缩了缩脖子——被戳中痛处的男人真可怕!他不过猜测一下,就接到闻景宸那几乎能吃人的目光,下一秒就会被撕成碎片。
“我又没喜欢过人,我怎么知道怎么哄人开心。”
闻景宸一听,立马甩给简箜铭一个“要你何用”的眼神。
“但是,我不知道,别人知道啊,走,本少帅带你去问问。”
简箜铭转了转眼珠子,邪邪地笑道。
闻景宸半信半疑,于是也就跟着简箜铭走了,结果他们去了宜京最大的……
……
“妓院!”
大司马府中传出一道尖锐的不可置信的女声,还带着浓浓的怒火。
“简箜铭!你是不想活了!”
放着本小姐这么个大美女不看,你竟然敢去押妓,本小姐不废了你,我还是韩以筠吗!
女子越想越生气,一掌拍在桌上,桌上的茶杯都被震得飞起来几厘米,下人们噤若寒蝉,一个字也不敢讲。
孙小姐脾气可是宜京城出了名的差,又有一身好武功在身,这么个母夜叉种子级选手,至今也只有玉虎老帅敢来说媒。
简少帅这回去押妓,这混世魔王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韩以筠撑着脑袋,转念一想,简箜铭好歹是高等贵族的公子,玉虎老帅虽然能容忍他放荡不羁,四处惹祸,但怎么也不会放纵他去逛妓院,指不定这次是由什么人唆使的。
“翠儿,你可看到有别的人同简箜铭一起去的妓院?”韩以筠问。
“有,有一个,相貌好,行为举止都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还有那穿着,应当不是寻常家的人。”翠儿回想了一下,认真地道,“奴婢觉得,那人看起来不像是唆使少帅的人。”
“你懂什么?有的人那叫人面兽心,表面风度翩翩,内心肮脏龌蹉。男人,是不能随便轻信的。”
韩以筠语重心长的教导单纯的小丫鬟做人处事道理,一本正经,说的有板有眼。
最终,丫鬟小翠在韩以筠的强烈洗脑之下,终于正式接受小姐这个“男人说的都是鬼话”的观点。
长林王府。
燕青云脸色难看的从外面小跑进来,在雨淮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又一脸愤愤地走了。
雨淮走到佟薇雨身边,几分犹豫,不知关于王爷那事,到底要不要告诉她。
闻景宸往日回来的都挺早的,今天这都日落了还没回来,佟薇雨心中不宁,便让人去找,谁知会找到他此刻在妓院呢。
如果王爷真是渣男,那还不如早些让主人认清。
雨淮拿笔唰唰唰写下一行字,递给佟薇雨看。
佟薇雨左手拿着纸,右手拿着茶杯,看清纸上面的内容时,她眸光一冷,手中茶杯蓦地发出一声悲鸣。
“咔嚓——”
被茶水稀释的血沿着皓腕一路蜿蜒而下……
……
“哟~两位爷,面生的很呐,头一次来吧?”
老鸨押着脂粉味很重的帕子,扭着肥臀,一摇三晃的晃了过来,临了还对闻景宸抛个媚眼,害的闻景宸差点把今天的早饭吐出来。
闻景宸冷着脸,明明白白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他往简箜铭身后退了退,而后咬牙切齿道。
“我告诉你,今天的事要是搞不定,你就死定了。”
简箜铭笑着点点头,表示一切包在我的身上。
而后少帅热络的迎上了老鸨,“是呀,头一次来,想找几个姑娘聊聊天。”
“里面请里面请,我们怡香园的姑娘啊,个个都会聊天,包您们满意。”
老鸨领着简箜铭一路往里走,一张橘皮老脸灿烂的似一朵菊花。
要不是她这年纪大了,她都想亲自侍候这两位公子,十年难得一遇的极品。
不单单这长相,还有这一身装扮,那可都不是一般的货色,她眼睛辣着呢,要是能傍住这两个大款,往后还怕不会财源广进么?
“春花秋月,来接客了,快些下来!”老鸨挥着帕子,对楼上吆喝。
“来了,妈妈。”楼上两个女子,拿捏着嗓子,嗲声应道,很快就拈着团扇,飘了下来。
“两位爷和姑娘们慢慢聊,我呐,就不打扰你们了~”
老鸨抛给闻景宸和简箜铭一个暧昧的眼神,心情颇好的走了。
“两位爷,你们要玩些什么呀?”
春花和秋月之前还以为要接待的客人,是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却没想到是这么俊俏的公子,顿时整颗心都酥了。
这样的客人,她们倒贴也是心甘情愿的啊!
“站住!就那里,不许再过来!不然本别怪王不客气!”
闻景宸见那两个女人就要扑过来,脸色顿时难看,像是结了十二月的寒霜,他冷声呵斥,不许她们再靠近。
“原来,您还是为王爷啊……”春花一听这身份,水眸中涌现激动,更是心痒难耐。
这可是王爷呐,她还从来没有服侍过这么尊贵的人呢!
“不要挑战本王的底线。”
闻景宸的声音又冷了几分,星眸幽深不见底,寒气森森,像是即将要出鞘的剑,斩杀侵犯者。
他讨厌除了佟薇雨以外的女人,碰他身体的任何地方,这仿佛成了一种洁癖。其他女人再好再纯净,他眼中也只有佟薇雨这一块净土。
“好了好了,上楼点几盘小菜,咱们边吃边聊。”
简箜铭见闻景宸快要失控,连忙笑着出来打圆场,这要是打起来,那可不得了了,事儿闹大了,他爹知道,少说也要剥了他一层皮。
菜摆好,酒满上,美人环绕,这日子真是赛神仙,当然如果没有身边闻景宸这尊冰雕就好了。
秋月小心的给简箜铭捏着腿,那叫一个舒坦,他一脸陶醉。
不过啊,宜京城悠闲自在的日子虽好,但却会让人意志消沉。
他往后,还是少些回来,免得这美人乡,堕了他的英雄志。
“瞧你就是不会享受,给她们捏一捏会死?”简箜铭翻了个身,继续享受着春花秋月的按摩服务。
“会。”闻景宸淡淡回答。
“噗——”
简箜铭没想到闻景宸答得这么干脆利落,口中未喝下的酒,尽数喷了出来,整桌菜就被他自个毁了。
简箜铭一时眼神发直,而后他又看了看闻景宸,最后扯出一个快要哭了的表情。
“得,你就可劲地虐我。”
“嗯。”
“……”简箜铭气得直翻白眼,头顶冒烟,在心里一万遍默念静心咒——我是文明人,我不打人,我不打人……
“你再这么耗着,我保证你以后都不会再有这样悠闲的日子。”
闻景宸觉得这妓院真是憋得他慌,一股子奇怪的味道,隔壁还时不时有些暧昧不清的声音,他额头青筋突突地跳,这地方每分每秒都在挑战他的忍耐力。
简箜铭一下爬起来,就扒开给他按摩的俩小妞,顿时精神抖擞了,用一种很正经地语气说:“别,我这就问。”
把闻景宸这家伙逼急了,他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到时遭罪的一定会是他自己,他拿他爹保证!
……
佟薇雨一路气势汹汹的赶到闻景宸所在的妓院,威胁完老鸨,再次确认燕青云没有看走眼。
她双手开始攥紧,刚包扎好的伤口又崩开,渗出血来。
老鸨一个劲咽口水,脸色苍白,眼神惊恐,额头滚滚冷汗,两股战战,想跑却发现腿像灌了铅似的,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佟薇雨一身杀气四溢,眸光冰冷,整间屋子的温度噌噌噌往下掉,跌入零摄氏度。
闻景宸,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你是想学那些自古薄情的男人,在家受了夫人的气,就出来寻欢作乐是吗?
怪不得佟薇雨这样想。
她哪里像个女人,男人爱的温柔似水她没有,也学不来;男人爱的小鸟依人、娇羞可爱,她还是没有。在许多人看来,她独立强大冷漠孤傲,也无趣至极。
甚至,她的强大胜过闻景宸。有多少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妻子比自己还强大?有多少男人可以忍耐妻子的无端取闹?
佟薇雨深吸了一口气,稍稍放松紧绷地身体,稳步走了出去。
事实往往就是这样,越是强大如斯的人,她的内心深处越是自卑。
最终,佟薇雨停在闻景宸所在房间的外面,踌躇不前。
她想进去一探究竟,却又害怕她看到那残忍的一幕,那时,她一定会忍不住要了闻景宸的命。
就在佟薇雨要去推门时,雨淮忽然抓住她的手,对着她摇了摇头。
而后,佟薇雨见雨淮嘴唇动了动,她通过唇形读懂他说的什么。
“王爷没有,他和简箜铭只是想向那些妓女询问,哄你开心的法子。”
佟薇雨倏地倒退两步,转过身,扶着楼梯扶手,泪如雨下。
闻景宸是什么人,被人打断骨头也不会低声下气的人。从他十年日子过得艰难困苦,却没有向皇上开口寻求帮助就看得出来。
一个从不会去求别人的人,今天居然为了找一个让她开心的办法,到处寻求别人的帮助……
佟薇雨不想再想下去,迅速离开了妓院。就凭闻景宸今天这一点,她以后永不会怀疑他,因为所有虚妄都不会做到让一个人打破自己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