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妙之耳朵轻轻动了动,她刚刚明明听到,有人往这边跑来的声音,怎么忽然消失了?
“唰——”
顾妙之想到某种可能,足尖轻点,很快便出现在闻景宸他们之前站的那个甬道口。
没人!
“大,大人!”
顾妙之回头,看见两个人抬着个担架,正往前走,奇怪的看着她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顾妙之探寻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最终定格在他们抬的担架上。
“我们之前在远处发现一具尸体,因为抬着他,行动慢了,所以没能及时集合。刚刚手麻,担架不小心脱手了,搞得这般狼狈。”
两个人羞愧的低下头。
“……”顾妙之半信半疑。
这正好解释,刚刚那声音为何忽然消失了,但真的仅仅是这样吗?
顾妙之心里总是感觉没底。
“这个人是谁?”顾妙之问道。
“是一个普通百姓,死的很难看,大人可是要验查?”
顾妙之蹙眉深思,这两个人表现得这么从容坦荡,好似他们抬的真的仅仅是一具普通的尸体,一点也没有心虚的表现。
真的是她多心了?
倏地,顾妙之瞥见有一块白纱布没遮好的地方,那衣角,似乎是江州织造局的飞云锦,绞边用的是当地有名的飞云针法。
陛下也赏赐给国师这种飞云锦,故而她比较熟悉,这一片衣角看起来真的很相似。
顾妙之一步步走近,伸手就要去掀纱布,抬担架的两个人屏住呼吸,闭上了眼睛,眼睫毛不停的抖——这下死定了!
“顾妙之!”
就在顾妙之的手要触上纱布,欲要揭开时,远处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叫住了她,顾妙之的手一收,转身望向那个喊她的人。
“连个死人也要看,你口味是得多重?”来人嘲讽地笑道。
顾妙之一听这句话,脸上表情别提多精彩了,猛地一拂袖,她又回到原地。
“你怎么来这里?佟美玲的事你办好了?”
顾妙之睨了黑衣女人一眼,冷冷问道。
“当然还没好。”黑衣女人道。
她就是之前去和佟美玲谈条件的黑衣女人。
“没办好你也有脸回来?”顾妙之声色俱厉地道。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东西一直是你妥善保管,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啊。”黑衣女人冷笑。
“……”顾妙之语塞。
国师虽然自信满满相信眼前这个人没什么问题,可以为他所用,但她始终觉得不妥,所以那样东西她一直握在手里,万一这个女人突然反口,伤到国师怎么办?
“你是怕我还会反悔?我在闻景宸身边那么多年,保护他,不顾生死,最后落得个在监狱无人问津的下场,我恨死他了!”
黑衣女人眸中杀气肆意,那来自心底深处的恨意,不似作假。
“再说了,我本来就是国师的人,这么多年在闻景宸身边,不过是做国师的眼睛罢了。”
“呵……主人的人,你之前在长林王府做的一切,让我很怀疑你的忠诚度。”
“忠诚度不是像你一样嘴上说来的,那是要看把事要完成的多好。”
“很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顾妙之从袖中掏出一只小巧的白玉瓶,玉瓶上紧紧贴着一张符,发着幽蓝色的光,幽幽闪烁,盯久了,便会觉得这光在缓缓流动,在这地下,欣赏这种光芒,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那我先走一步。提醒你一句,天就快要亮了,活干完没?”
“不用你操心。”
黑衣女人挑挑眉,目光似有若无扫过那边被人慢慢抬过来的担架,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神秘莫测的笑容,她收好小玉瓶,快步离开。
“大人,您还要查看吗?”抬着担架的两个人,凑上来询问。
“有什么好看的,丢到乱葬岗去!”
顾妙之心情不好,也没了之前斤斤计较的心思,挥手示意他们两个有多远滚多远。
“是是是。”两个人忙不迭地应到,抬着担架飞快的跑了,似乎很怕再碍着顾妙之的眼睛,被训斥一顿什么的。
两个人将担架抬出地下,随便找个隐蔽点的地方,一扔,完事走人。
反正都是演戏的,丢哪都没关系,他等会会自己走的,最好是有多远走多远,他们再也不要碰上。
至于他们两个,容他们找个地方缓一缓,再回去吧。
今天实在是太惊险,第一次与死神的离得这么近,特别是顾妙之差点掀开白纱布,他们心几乎跳到嗓子眼,鬼知道他们当时多想一头撞死一了百了。
……
燕青云在佟薇雨寝殿里来回踱步,神经高度紧绷,整个人看起来处于崩溃的边缘,只要拿针轻轻一戳,他估计就会砰地一声炸开。
曲清恨恨地一拳砸在桌上,半晌又收回拳头,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个是疯了。
寝殿内的气氛压抑极了,沉重得让人难以呼吸,现在的王府是一片愁云惨淡。
王爷掉下深坑不知生死,王妃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连医仙都束手无策,说不定她就会永远这么睡下去。
要不是经过这件事,他曲清还真没看出来,国师竟然是这么一个枉顾人命的人,就算他要保守什么秘密,但秘密有人命重要吗?
陛下一向爱护王爷,这次却对这件事不了了之……国师,国师……你到底隐藏了多少实力,竟然能威胁陛下……
“你们一个在这里晃来晃去,搞得不得安宁,还想不想她好好休息,都出去!”
慕容珏带着王叔端着药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就对着两人发难,劈头盖脸一顿骂。
平时那么一个温文尔雅的人,发起火来,声音提高几十分贝,面目可憎,眸中似乎燃着熊熊火焰,能将他们烧成灰烬,这还真有那么几分可怕。
所以,曲清和燕青云都被轰出去了。两个人被赶到院子里,互相看看,不约而同的站在原地都没有离开。
慕容珏将两个人轰出去,顺手带上门,走到床边,掀开被子的一小角,将佟薇雨的手露出来。
“王叔,你试试。”
王叔点点头,苍老的手轻轻搭在佟薇雨的皓腕上,运起一股雄厚的内力传入佟薇雨身体内。
半晌,王叔收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脸上一筹莫展,朝着慕容珏沉重的点点头。
慕容珏忽然气息一窒,脸色骤白,仿佛遭到巨大打击似的,踉跄退后几步,跌坐在床上,双眼无神的喃喃自语:“不可能……她不是……怎么可能……她从哪学的……”
王叔有些不忍,“老奴早说过,佟薇雨修习的功法不简单,之前只是怀疑,今天这一探,已经可以确认,就是‘无生’。”
“我想,它会造成什么后果,您比我清楚。”
慕容珏默然,一筹莫展,他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
正因为清楚,至少他目前是没有办法医治得了佟薇雨。
简而言之就是,除非佟薇雨自己醒过来,不然他没有任何办法。
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吗?
慕容珏俯下头,左手撑着额头,闭上眼深思——一定还有办法的,只不过,他暂时没有找到而已。
“黎族的人他们应该会有些办法。”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这‘无生’是黎族的东西,黎族的人应该是最清楚的。
可王叔接下来的话,又把这个办法否决:“黎族的人几十年都不出世了,说句难听的话,黎族因为修炼‘无生’,个个都是短命鬼,连孕育后代都越来越困难。”
“在正常人享受着最美好的年华时,他们已经在等待死亡,现在他们灭族了都说不定。他们自己都帮不了自己,怎么可能帮到佟薇雨!”
五大家族——黎族、药族、力族、言族、蛊族,已经很多年没有聚首,黎族神出鬼没,经常换居住地,鬼知道几十年过去了,他们搬到哪个深山老林去了,根本无从找起。
“还有一个办法,家族祠堂供奉的医书。”
慕容珏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眸中清澈如许,眸光坚定,没有任何东西能撼动它。
只是,拿到那本书以后,他怕是不能再这么潇洒的,在外面溜来溜去,心随意动了。
“……”王叔张了张嘴,良久,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慕容珏是不会改变主意了。他决定的事,即便最后令他自己痛苦万分,面临险境,也不会退缩半分。
只是,少主,你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佟薇雨心中从来没有过你,你的付出,她看得见吗?
这个世上,喜欢您的好女子如过江之鲤,您一个没看上,现在居然喜欢上一个心中已有所爱的女人。
慕容珏的看佟薇雨的眼神,他再清楚不过了,那种迷恋和温柔和闻景宸一般无二,他可以在佟薇雨面前装的很好,却骗不过他自己,以及他这个照看他二十几年的老奴才。
孽缘啊……
……
“王爷回来了!”
院子里的曲清,老远听到有人这么喊了一句,以为自己是太过迫切听到好消息,以致于是幻听了,他震惊的重复了一遍,然后就眼神发直了——他他他他他他,没听错吧,真的是王爷!
曲清眸子转了转,投向院外那个疯跑过来的人——发冠不知所踪,墨色长发因为奔跑而向后飞扬,这杀马特造型……脸乌漆嘛黑全像一个挖煤的,衣服破破烂烂,肩上还绑了两块布条,在风中瑟瑟的飘啊飘啊,嚣张地挑战着曲清的世界观,这回看起来更像神经病加乞丐。
曲清想哭,却发现眼睛干涩,一滴泪流不出来,所以这个喜极而泣的表情看起来是特别地惊悚。
真的是王爷!啊啊啊啊!就算是烧成灰他也认得出来!!
“王爷,属下担心……”你一天……好担心啊……好……担……心
……真……的……
“滚蛋!”
曲清苦巴巴一张脸,一副老泪纵横状,高调煽情的话还没来得及讲完,被极不耐烦只顾着老婆凶神恶煞的某人,当成拦路石无情的扒开。
“啪!”
曲清滚到一边,瞬间石化,但依旧能听到心碎的声音。
我好可怜……我吃不好喝不好,睡觉还睁只眼,怕做噩梦梦见你成了一句冰凉的尸体摆在我眼前,尼玛,这就是我那么焦心的结果。
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有异性,没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