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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丢失的名帖

漆黑的夜,入画蹑手蹑脚地钻进了桃林。确定万籁俱寂,她小声地焦急地呼唤:“仙子,仙子,你在哪里?”

桃树轻轻颤抖着枝条,不一会儿,树后传来带着稚气的娇笑,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的漂亮小女孩走了出来,睡眼朦胧,伸了伸懒腰:“你还没有搞定他?”

入画又羞又急:“我听到消息,太守要把所有名帖都背过来,让南轩少爷挑一张,这可如何是好?”

小女孩扑哧一笑:“你担心他挑不中你?”

入画愁闷不已:“那么多帖子,挑到我名字的几率多小啊。还有……我感觉……大师姐好像对南轩少爷有情,也许……她也正在想办法。”

小女孩眨巴眨巴大眼睛,想了一会儿,拍拍胸口:“放心吧,帮人帮到底,这种小事难不倒我桃花仙子!我保证让你大师姐没法和你争,他会挑你的。”

太守家的少爷要当众选媳妇,送过名帖的家长们、蜀郡爱看热闹的闲人们,早早把府衙大厅围了个水泄不通。所有的名帖被装裱成相同的式样,从背后看起来完全一模一样。

李冰首先真诚地感谢蜀郡百姓对犬子的厚爱,不过他说了什么根本没人在听,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神清气爽的李南轩身上,究竟谁家姑娘会有这么好的运气,被南轩少爷挑中呢?

等到端木宣布开始,南轩暗中打开天眼,一张张扫视过去,屋里霎时很静,所有人都紧张又激动地看着他的手,天哪,他会伸向哪一张?

李南轩在寻找心上人的名字,然而,全部看过一遍后,他陡的一惊,没有寒玉的!怎么会这样?不会!端木之前收名帖时,他明明看见紫微宫将八个弟子的名帖都送来了,端木绝不会藏私的!他紧张地又急忙仔细重看一遍,没有,还是没有!而紫微宫其他七个弟子的名帖都在!独独少了寒玉!

有人偷走了寒玉的名帖!是谁从戒备森严的太守府偷走了寒玉的名帖?

看李少爷的手始终不动,面色变得有些凝重,人们开始窃窃私语:“快选啊,怎么不选啊?”

李冰也发觉儿子愣神,悄声催促:“南轩,快点,大家都看着呢。”

李南轩的额角渗出了汗,怎么办?冷静点,冷静点,他强迫自己在众目睽睽中镇定,努力思考。等等,偷走寒玉帖子的人,不会仅仅是为了否定寒玉,肯定希望他另选别人,那么,在剩下的帖子里,一定会给他暗示。

他有意抬起了右手,朝向某个方位,似乎准备去取其中的一张名帖,又突然犹疑,换了个方位。就在他显得犹豫时,忽然觉得眼前发花,有那么一瞬,某种念力正在试图影响他的心智,他故意放弃抵御,那股念力将他的注意引向了一张名帖,那张帖子上,隐隐跳跃着桃花朵朵……

桃花!是真正的桃花仙子在作祟!他猛地明白过来。然而就在他想攫住那股念力时,它逃走了,逃得无影无踪!

李南轩握紧了拳,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他站起身,慢慢伸手,就在一众目光都聚焦时,忽然狂风大作,大厅的门窗被掀掉,旋转的冷风直入屋内,将所有的名帖吹离了桌面,有的空中乱舞,有的飞散到各个角落。人们捂住脸惊叫:“怎么突然起风了?”有人叫道:“快,大家快抓住结实的东西,好像是龙卷风!”

狂风肆虐了一阵才平息。龙卷风袭击了太守府,这真是个意外!看着狼藉一地的名帖,李冰只好下令:“端木,重新收拾一下,明天再选。”

明天,他只有一天的时间。李南轩虽然表面未动声色,内心却陷入了焦虑。该死,他方圆几十里都没有找到桃花仙子的行踪。知道再找下去也是徒劳了,这些花仙半妖半仙,出没不定,既然她有意偷了帖子逃走,就绝对不会让他轻易找到!可是,他无论如何也要在明天之前找到寒玉的名帖!

就在他苦思冥想之际,一张美丽的面庞不其然浮现,花神……对!只有花神能号令所有花仙,让桃花仙子听命一刻也不敢延误!这个想法冒出来,本该看到希望的他却不能淡定,此刻去找魅兰合适吗?为了自己和寒玉的亲事去找魅兰合适吗?按照他的个性,答案毫无疑问是否定的,但理性的抉择却无法改变一筹莫展的局面,靠他自己,一天之内找到桃花仙子简直比登天还难。犹豫良久,时间也不允许他再犹豫了,他最终妥协。

蜀郡郊外不起眼的乡间茶摊,走来一位穿着蓝花布裙子的年轻女子,尽管朴素的衣着毫不打眼,但她卓尔不俗的美貌和袅袅婷婷的步态却让她无论如何普通不起来。一眼望见了桌边独自品茗的白衣男子,她嫣然而笑:“你先到了。”

南轩看到魅兰如约而来,心里松了口气,脸上却泛起些许尴尬的红晕。魅兰优雅地落座,接过他倒的茶抿了一口,揶揄道:“我说今儿怎么有小虫子在耳边飞呢,原来是你找我。真是意外呢。”

“你出来,神龙他……”南轩面露担忧。

“没事,他不知道,他不在龙宫。”魅兰道。这些日子赤焰总是神秘兮兮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偶尔听到独角龙在命人弄什么木料,是要装修房子?她不便问,也不想多问,管他呢,他忙起来就没时间在床上折腾她,落得清净。

“你怎么了?”凭着直觉,魅兰感到今天的南轩和以往不同,似乎有心事。

“我……”南轩脸上有些发烧,“我有件万不得已的事想找你帮忙。”

“找我?”魅兰吃惊不小,冷血自负的杀神,居然有万不得已的事找到自己?

看到她不可置信的神色,南轩自嘲地牵了牵嘴角:“我想请你动用花神令,召唤桃花仙子。她偷了我重要的东西。”

“桃花仙子?”魅兰愈加匪夷所思,“桃花仙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她怎么会惹了你?她偷了什么?”

还未答话,茶摊的老板娘来添茶,她本是个乡野大嘴婆,见了魅兰,啧啧赞叹:“小娘子真漂亮,有没有去太守府递名帖啊?要是李少爷能选中你,可就有福气喽。”

递名帖?魅兰一怔,不明所以。“店家,别在这里乱嚼舌。”男人阴冷的声音。老板娘不由瑟缩,慌忙赔笑着躲开,天生的啰嗦却不忘再饶舌一句:“不好意思,开玩笑的,原来姑娘夫家在此。”

李南轩气得扣紧了茶杯,没有发作。魅兰审视着他:“南……轩……怎么回事?”

就算他再不情愿,眼前有求于人,只好将来龙去脉简要说了。他已经尽量简略、再简略,但魅兰还是受到了震动,握住茶杯的手指发白:“你……要娶广寒?”

不错,他去龙宫宣誓过主权,他告诉所有水族广寒仙子是他的女人,但是,那天对魅兰产生的刺激远远不如现在。她是赤焰的女人,又怎么样?男人霸占一个女人,可以有很多理由,如果那个女人还足够美貌,就是最直接的动力了。可李南轩现在要娶广寒为妻!

魅兰清楚地知道婚娶对男人的意义。女人可以为爱不计名分跟着男人,但男人若是愿意给女人名分,就不仅仅是欲的表达,更是爱和责任担当。很多男人猎艳无数,却终身只有一个正妻。男人只会向妻子交付出一辈子,并只允许她为自己堂堂正正繁衍子孙。赤焰与她做尽男女之间最亲热的事,却从来没有说过要娶她,她也从未想过要问他,因为这种念头连她自己都觉得很荒谬。

但是,李南轩要娶广寒。

魅兰一语不发,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男人,失血的脸上无声地滚落泪珠。

“魅兰,你……不要这样。”他困难地说。她无声哭泣的样子,令他顿感煎熬。

“南轩,我知道自己很脏,配不上你了。”她颤抖的声音有着令人心碎的绝望,“可是当初我也和她一样纯洁。”她的眼中突然燃烧起火焰,“你让我死个明白,她究竟比我好在哪里?”

“魅兰,我没有觉得你脏,不要这么说自己,不是这样定义的。”李南轩听不下去,飞快地打断她。

“用不着你同情我!我是脏,我不是情愿的,我是被他强占的!可我为什么不去死呢,我明明有死的权利!就是因为我贱,因为我贪图享受,你懂吗?”她崩溃了,再也装作不了坚强,尖利地对他哭叫。

“魅兰,你冷静点。”他握住她的手,听任她将指甲抠进了他肉里,“一切还来得及,既然是伤害,就不要再继续了!你可以离开他,重获自由。我能帮你。”

“重获自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的哭声慢慢小下去,想着什么,嘴角竟浮起一缕凄然的笑容,轻声道,“我要自由做什么?你能帮我什么?你娶了广寒,是会赏我做个小妾吗?”

“魅兰!”李南轩皱眉,提高了声音,口气严厉,“请不要曲解我的好意!”

她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尽管过去多年,后遗症似乎还在,他一凶起来,她仍会害怕。见状他不禁暗暗叹息,放缓了口气:“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受了苦,我希望……你能过得好一点。”

她倔强地抿了抿唇:“我的事不用你管了。你要我帮你,我只想问一句,她到底比我好在哪里?”

怎么就非要绕进死胡同呢!李南轩的眉头打结更深了:“魅兰,不是这样比的。现在的我遇到了现在的寒玉,我爱上了她,就是这样一件客观的事实,和过去的人过去的事都没有关系。”

“……如果……当年的你遇到的不是我,是广寒,你会拒绝她吗?”想了一会儿,魅兰期待地问。

南轩一愕,唉,既然她非要问,那就问到底吧。他沉思片刻,坦然道:“不管是谁,都会拒绝。那时的我,心里只有仇恨,没有爱。”

不知为何,就这样一句话,竟瞬间熨平了她的心。原来不是她的错,不是她不够好,只是没有在对的时间和他相遇!她捂住嘴,泪水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淌下来,呜咽出声:“你知道我伤心了多久?想念了你多久?我要漂亮的衣服,挥霍珠宝和美酒,我要别人夸奖我的美丽,我要各种虚荣各种享受来麻醉自己,这样才能忘记你。”

“对不起……我不应该再来打扰你的生活。”李南轩痛苦地埋下头。他不是傻子,就算二十年前他是除了仇恨什么都装不下的愣头青,经过了凡间又一世,他如何会不懂情之一味,回过头想想,如何会不明白她的痛苦!若非时间紧迫被逼到绝路,无论如何他都不愿再去撕裂她好容易结痂的伤口。

“魅兰,不要再想过去好吗?忘了,就彻底忘了吧。”他深吸一口气,换上了坚决的语调。得不到的爱情,遗忘是最好的出路。于人、于己,都是。

她一仰首,将茶饮尽。温柔地笑了笑:“你这样劝我吗?好,我听你的。多诡异啊,我花神万万想不到,有一天你会为了别的女人来求我,而我,竟然无法拒绝你……”

南轩脸色一暗,魅兰抬手阻止他开口,愈加温柔地笑道:“忙我愿意帮,只要你开口的事,我都不会拒绝。可是你,不能不付些酬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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