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冷小丹醒来不见了情郎,最初并未想到他在池底,以为他趁自己熟睡,又潜回地下水脉探查,正欲取异藻为照明,忽见池心白光冲天、自水底破浪而出,水面像是沸滚似的翻腾不休,忙跃上巨叶查看,恰见唐超奋力上游,及时抓住了他。
唐超哭笑不得,待元气恢复,才将池底所见简要说了一下。冷小丹睁大美眸静听,并未插口发问,听完沉默良久,轻声道:“我猜……那跟你胸间的玉佩,兴许有关?”
唐超想起玉舞人种种奇诡的现象,反掌握住她一双柔荑,正色道:“我觉得这东西邪门的紧,不过它救过我数次,回头咱们好好参研一下。”
冷小丹想了一想,忽然展颜笑道:“不会是那个仙子看上你了吧?一直用这东西保护你。”
说话间,两人都笑了。
她顿了一顿,又续道:“我也不管啦,不管别人喜欢不喜欢你,反正我这辈子是不离开你了!”
“小丹!”唐超心中感动,不由得握紧了她的手。
“不过…”冷小丹认真道:“于你有害之事,我一定要知道,你决计不能隐瞒。受伤了、生病了,有什么敌人,可能发生什么危险……我通通都要知道,对我隐瞒并不是体贴。你若做不到,我就不能再这样信任你啦。”
唐超点点头:“我答应你,决计不隐瞒于我有害之事。”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冷小丹走过去,将撕碎的衣裳替他裹伤。唐超胸腹间的伤口虽深,但浸泡过池心之水,又敷上了嚼碎的藻浆,包裹布条时早已止血,现在已经略有收口的迹象。
唐超有心试验池底翡翠的异能,遂于巨叶上歇息,并不返回岸上;一觉醒来,果然伤口只余几条浅浅红痕,除了略微发痒之外,看不出受过颇深的皮肉之伤。
池底的巨翠或许还藏有许多秘密,但眼下既无工具也无人手,加上玉舞人与巨翠似有某种莫名的联系,一旦运起内力、刺激了它,怕又生出不可预料的变化,非是唐超对巨翠不感兴趣,而是冒不起这个险。待脱出此地、做好准备,再来一探究竟,也算未迟。
唐超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再回到这里来,彻底研究水下的那块发光巨翠。
休养充足,两人这回备妥了足够的藻浆包袱,又回到通往地下伏流的甬道探险,可惜冷小丹失足之处,便已是甬道的尽头。伏流水面甚是宽阔,两人双手各举一包藻浆,仍照不到对岸,冷小丹懊恼不已,咬唇跺脚:“要不你用玉佩照一照?昨儿我瞧那光芒极亮,未必逊于火把。”
“这……也不是我想它发光,它便能发光的。”况且为了照明,任意以真气刺激玉佩也未免太过危险。唐超想象自己胸间大放光明,失控掉进水里,又缓缓飘走的模样,忍不住叹气摇头。
此间水流异常平缓,水面上几乎静止不动,难怪前度接近时,连水声都没听见。但唐超犹记得伸臂入水的那种汹涌之感,若非他反应及时,冷小丹恐已被漩流卷走。
他只能认为这条地下伏流的河道越走越宽,因此表面的流速平缓,但水底下暗潮仍在,未可小觑。
这条路走不通,倒成了两人的现成浴房。冷小丹以布巾浸水,细细洗去身上的黏滑异感,唐超也略作梳洗,将两人仅存的衣物洗干净,撑在藻池水面的巨型花苞上风干。
往后的大段时间里,二人反复做着同样的事:钻入钟乳石缝寻路,累了便退回地宫服食异藻充饥,运功化纳奇能,只不过地点改在圣藻池心的巨叶上,而非是原先的池畔石缝。
池底的异质翡翠,对恢复疲劳的效果极佳,两人睡眠越来越短,似也更不易疲累,计算流逝的时间越发困难。
唐超估计距二人爬入地宫,应过了三天左右,但实际可能更短或更长,此时,地宫四壁所有能钻入的孔缝都被搜了个遍,冷小丹望着自己亲手以尖石刻下的记号,良久无语,俏脸上既非失望也无惊恐,甚至说不上懊恼悲愤,而是难以言喻的茫然。
“我们……要死在这儿了,是不是?”她轻声喃喃道。唐超回头,本想为她加油打气、好生抚慰一番,却见玉人的神情似笑非笑,像是松了口气似的,片刻才幽幽说道:“也好,这样……我们就不会分开啦。”
唐超听她口吻宁静平和,说完甚至展颜含笑,不由一悚,双手紧握她香肩激励道:“别说傻话!我们能出去的。我一定带你离开这里。你瞧!”他指着壁角一片料塌的碎石堆砾,当初冷小丹拿来刻画记号的尖石,便是捡自此处,与周围石笋钟乳交错的地景相比,显得格外不同,说道:“这儿原来该是一处通道,后来给人弄塌了,我猜想这里可能有人来过。”
冷小丹迟疑道:“我们能再挖开它么?”
唐超摇了摇头,说道:“工程太大,挖不开的,如果我要是能变成一头公猪,拱我也拱开了。”
冷小丹凝着盈盈妙目瞧着他,忽然“噗哧”一声,晕红双颊,面上羞意宛然,咬着嘴唇低头窃笑。
唐超回过神来,也有些不好意思,搔了搔脑袋,讷讷笑道:“我说话就这样了,我是不是很傻?但我真是这么想的。”
“才不傻!”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冷小丹小脸更红,拉着他的衣袖细声道:“我……我挺喜欢听你说这些的,你,你好……好厉害的样子,很……很是威风。”
唐超想不明白怎么出去,却爱她的娇羞可人的俏模样,笑着将她拥入怀里:“我们不可能从原路出去,敌人可能就埋伏在出口等着我们呢。”说话间,俯望着冷小丹讶然抬起的晕红脸蛋。
二人更不犹豫,继续在甬道中爬行。
唐超爬至中途,发现前头漆黑一片,二人胡乱吃了些藻粒,用藻浆抹遍头脸肌肤,又带上几包备用兼照明,相互扶持着进了地下伏流,一路退到黝黑沉寂的静水边。
所幸此间空气清新,连甬道中湿重的青苔气息,闻起来都特别舒心,两人背倚甬壁,并肩靠头,默默望着几乎感觉不出流动的漆黑水面,身心俱疲。
“要是……能多待些时日,就好了。”黑暗中,冷小丹轻声道,口吻出奇地平静,全无面对死亡的恐惧,只觉无比遗憾。
“怕么?”唐超问。
“我不怕的。”冷小丹与他心意相通,握紧他的手掌,微笑道:“白头偕老,所求也不过同穴而眠,我们已经做到啦。若有他生,我一定寻你,咱们绝不走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