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向他询问几句没收田地财产细节之后,曾宏业说还有其他事情要去处理,转身准备离开,却被他拦住咨询一个新话题。
“曾书记,对于被我们俘虏的土豪与财主,还有他们家属,要不要给他们点厉害尝尝?”何绍俊摆了摆手,“老是对他们客客气气,等于他们没有被我们抓住过,这样下去是不是妥当?”
曾宏业停住脚,回头问他:“你认为应该怎么对待他们?”
“应该杀一杀他们威风!”
“杀他们威风?”曾宏业呵呵一笑,“你觉得这些人有没有抗拒表现?”
何绍俊连连摇头:“这种现象倒是没有出现,我自己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其他人说过。”
“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杀什么威风。”曾宏业说着抬腿准备走开。何绍俊跨前一步询问:“如此说来,我们可以对他们这些人适当网开一面?”
“如果是对方提出合情合理需求,我们不应该回拒。”曾宏业一边走一边摆手告诫,“目前是大敌当前,我们要抓主要问题,不要因小失大!”
“我听明白了,曾书记!”
自此以后,何绍俊在处理寨子土豪财主事务中,再有没有往日傲慢作风,碰到王葵芫、王葵芜姐妹俩,都保持心平气和态度,特地对病怏怏的王葵芃还多一份关心。他脑子里估摸着有个合适机会与对他有情有义的王葵芜私会,然而却一直捞不到这种机会。
他在自卫队的两个表弟刘计文与刘计强听到他这种变化,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一次在他登门前来作客受到姨妈款待时,兄弟俩向他提出这方面疑问。
刘家原本小日子还算不错,男主人得一场疾病,花费不少钱又命赴黄泉,家庭境况便一落千丈。女主人李芸跑到开店铺的外甥何绍俊那里哭哭啼啼求助,对方大发慈悲,慷慨解囊,刘家得以维系生计。刘家兄弟由此对具有文化知识的何绍俊这个大表哥,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针对大表弟问起他对王家堡土豪劣绅态度发生大转变,何绍俊咪一口酒,手夹着香烟眯缝着小眼睛对他说:“计文呀,你不像你弟弟计强,你是有脑子的人,也好坏在学堂念过一阵子书。你总应该明白,人生在世,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刘计文手托着下巴,皱着眉头询问:“哎,大表哥,你的意思,我们对王家堡那些坏蛋还要留情面?”
“我就是这个意思。”
“有这个必要吗?他们已经被我们打败。”
“他们真正的坏蛋并没有被打败,这些坏蛋还要卷土重来。”
“真有这么严重吗?何大表哥?”
“确实是有这么严重。”何绍俊小眼睛朝门口张望一下,“上一次我们一批干部开会,那个邓主席向我们透露了对我们这一方非常不利情形。红军在战场上接连失利,白军正在步步紧逼!”他手指着两兄弟,“我现在跟你们说的还是绝密,你们千万给我注意保密!”
听他披露如此不幸消息,刘计文频频点头:“哦哦,原来你大表哥这么做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手。这么看来,我们不应该傻头傻脑,也得好坏给自己留一手。”
忙碌着的李芸听到这种话,走过来说了一句:“做事情不能三心二意,得一心一意才是。”刘计强紧随着妈妈说道:“是呀,我们既然跟着共产党闹风潮,就不应该还私底下存有杂念。”
“你不知道深浅,跟你说不清楚!”何绍俊狠狠责备小表弟,看看时间差不多,起身拂袖而去。
夏去秋来,接踵而至的消息越来越糟糕,驻守在县城的红军加强连拉出去参加战斗,自卫队也抽出精干人员参与战斗,说是战况依然不佳。隐隐约约有消息传播,逃亡在外县的王家堡王登魁与王得彪堂兄弟早已投靠得势白军,并且由于施展他俩不凡能耐,得到军方对他们高度重视,身份业已超越一同侥幸逃之夭夭的马世甫与胡大棒。不少人获悉,这两个人在外大放厥词——有朝一日非要打回赣阳寨,夺回失去的家业!
在祠堂大门外池塘边承受着萧瑟秋风阵阵袭扰,满腹疑团的何绍俊不由得仰天长叹:“啊,难道说这个王家堡王登魁当真的是要回来秋后算账?!”
没多少日子,曾宏业从赣水县城心急火燎赶回来,立即召集骨干人员在祠堂开会。在会上,他长话短说,透露县城防御危在旦夕,军政委员会断然决定,红军加强连余部随同主力红军转移远征,号召自卫队员报名参加红军一起行动。
由于连日奔忙,加上面对危机四伏态势,曾宏业身体状况令人堪忧,有几次导致昏迷不醒。闻讯消息,邓韬百忙之中抽空率领方崇义等人赶来赣阳寨安置紧急任务。副连长钟卫平在一次战斗中,成为许多壮烈牺牲者之一。
自卫队大多数人踊跃报名参加红军,并且随同红军长途跋涉远征,正副队长李震飞与潘兴勇等不少人在列。为此,特意在加强连属下组建一支新红军排,常力为排长,震飞与兴勇分别充任班长。
倔强的张桂凤吵着也要进入这个红军行列,她丈夫李震飞好心劝阻她留下来,可以适当照顾双方父母亲。病情严重的曾宏业无法跟随红军撤离,只能留下来坚持斗争。在抵御外敌残酷战斗中左手负伤的陈坚生也留下来坚持,他向嫂子郑重提出,她留下来与他们一起坚持,能够发挥关键性作用,她这才怏怏留下来。
在紧急会议上,邓韬庄重宣布,根据实际情况,军政委员会暂时解散,特委继续保留并统一领导两县全方位工作,他亲自担任特委书记,力不从心的曾宏业与王平仓为特委委员。
报请红军方面审批,留下来坚持战斗的人员组成红军游击队,陈坚生与赵永清为正副队长,曾宏业为指导员,张桂凤与邢狗蛋分别担任分队长。准备随时随地撤离的红军给游击队留下不少枪支弹药。
没过多少日子,传来的消息更加令人忧心忡忡。洋洋得意的白军正向赣水闽山两县猖狂进攻,王登魁纠集一批亡命之徒组成铲共团,密切配合白军战斗行动,守卫根据地的红军以及地方武装已经开始有组织有计划的退却。
红军加强连接到指令,立即开拔,去外县跟随主力红军及时战略转移。邓韬与方崇义紧紧握手话别,乡亲们拿出家里许多物品,在祠堂大门与池塘之间宽敞场地依依不舍为红军送行。
“方连长,你们这次跟随红军主力转移出去,征程险恶,前景真是不可预测呀!”邓韬一只手压在彼此紧握着的手上,脸色异常深沉。
方崇义用力摇晃一下他的手,面对他苦笑着说:“邓书记,我们也不清楚这个仗怎么会越打越糟?现在只能跟着大部队出发,看看今后还会出现什么转机啦!”他目视一下四周围苍茫山水景色,“我们走了,你们留下来的人员等于与敌人面对面近距离战斗,敌强我弱态势,你们基本是凶多吉少呀!”
邓韬目光扫视一下两旁,压低声音告诉他:“面对强敌,我们不可能束手待毙。当然,我们不能盲目作战,我们要依靠当地广大群众,还要充分利用两县复杂地形。还有重要的一点,我们的隐蔽力量也会择机发挥特殊作用!”
“嗯,你们坚持留守人员公开战斗与隐蔽斗争两方面相结合,这样就能有立足之地!”方崇义向他握了握拳头,“哪怕只有一席之地,总归会有办法。”
“我们一定会坚持到底,直到取得最后胜利!”邓韬也向他握起拳头,“我们在这里等待着你们打回来!”
方崇义激动地提高嗓音:“我们一定会重新打回来,与你们再次胜利会师!”
眼见红军与乡亲们亲切话别,加强连与游击队若即若离,邓韬爽快丢开他,说了声“借这个非常时期机会,我跟乡亲们说几句”!他大步过去,站在祠堂台阶上,大幅度挥动手臂,大声说:“乡亲们,你们不要为红军暂时离开而难过,不要为与自己亲人暂时告别而痛心。告诉你们,红军和你们亲人这次远行时间不会很长,反动派在我们这里也不会得势很长时间。我们红军组成游击队留下来坚持,红军主力部队一定会打回来!”
方崇义想了想,加快步伐过去,站在他旁边高举拳头大声喊道:“你们邓书记他说的没错,我们红军是你们穷苦人的队伍,我们完全有决心再次打回来,再次让你们当家做主!”
人群中多数人交头接耳相信他们会重新当家做主人这一点,少数人嘀嘀咕咕质疑红军猴年马月才能回来?王平仓不失时机冲过去,在祠堂台阶下面向群众摆动双手鼓劲:“我们要充分相信,红军会回来,游击队会帮我们撑腰,我们老百姓出头的好日子肯定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