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的天穹色彩更加黑暗阴郁,厚重的云层聚拢成一簇簇硕大的棉团,堆积着笼罩住大半片黑夜。因为没有明亮的光线,追来探看的精灵看不清玖雅身上的血迹,却能灵敏地嗅出空气里一缕浓郁的血腥气,而血腥气的源头就是玖雅,精灵闻之色变,便知道久留不出的玖雅遭到了攻击,伤得还很重。
精灵忙跑过去搀扶住走不稳路的玖雅,刚触上她的左臂就摸到一手黏稠半凝的液体,这回表情突然慌乱起来,大喊着“玖雅你没事吧?!”“快来人玖雅受伤啦!”。
一瞬间,精灵们都慌作一团,迫不及待地想要翻身下楼,但碍于不能离岗而一时不敢动作,目光却都投射在了玖雅身上,露出迫切而关心的眼神。
玖雅对身边的精灵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推开他搀扶的手,尽管面无血色,但还是冲他安抚地笑了笑,哑声说:“我没事,就是被只妖兽偷袭了,受了点小伤,没什么大碍的。你们不用这么慌。”今晚参与夜猎的都是年轻毫无实战经验的小精灵们,第一次遇见这种状况,难免乱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
精灵听她这般不在意,一时无言以对。他都能嗅出血腥气的浓郁,可见玖雅流的血绝不能算作“小伤”,但听到一个受伤的少女这么温和地安抚他们,不免心生感激,看着玖雅的眼神也因此露出些许诚挚的亮色。
“若不然你先回家处理伤口去吧,这里还有我们,等会儿我去通报给分队长,找个人接替你。”精灵沉声道,“你现在最需要的是治疗,不要逞强了。”
玖雅也不推脱,点头应下了。她伤得如何只有她自己清楚,骆冰曦仅是射了一箭,却使出了十成的力道,恨不能将她射趴下,左肩的疼感强烈地刺激她的神经,她实在分不出心神管什么夜猎了。
玖雅拒绝了精灵要搀扶她回家的好意,独自从精灵族领地边境徒步走回所谓的家——一间用木头和藤蔓结实连接而成的大屋子,建在一棵百年老树的旁边。
玖雅打开门走进屋里。屋内的家具很齐全,却没什么生气,没有光线的照射衬得屋子里十分阴暗空荡,玖雅微微眯起眼睛也看不清储物柜在哪儿,她愣了愣,才想起打开屋顶的水晶吊灯。
暖光顷刻充盈了整间木屋,有些俏皮的光线甚至钻入了木头之间的缝隙里跑了出去。玖雅踉跄着走到角落的储物柜前,从中拿出专用的医疗箱,开始给自己处理伤口。
玖雅小心翼翼地将铁箭连带着细碎的血肉从肩部缓缓抽出,清洗止血上药草,一番程序过后用绷带仔细地包裹好,换上一件干净的衣服才做罢。
玖雅的面色仍然苍白如纸,秀气的眉紧紧蹙着,微卷的长睫毛下一对翡翠绿的瞳眸静止如水,看不出多大的情绪波动,仿佛方才疼得呲牙咧嘴的精灵不是她。
静默地坐在床榻上恢复些许力气,玖雅逐渐感受到血管里某种霸道的血液在汹涌流动,仿佛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在不断地撞击她的心脏,心率愈发急促异常,携带着尖刻的锐痛,玖雅克制地蜷曲放在心口的五指,骨节生硬地突起,泛着诡异的苍白。
这种现象自玖雅十三岁起便很常见了。她咬着下唇强忍半晌,等到心口的痛楚逐渐淡去,她才虚脱般地吐出一口冷气,抹去额上泌出的细汗,无力地倚靠在墙面上。
她抬眼望向窗外,暗夜里无月无光,沉云漫天,落叶婆娑,森冷得令人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