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云院内静默了好一会儿，嬷嬷长长的叹息一声，这才道：“依老奴看，三小姐最近办事越发利落了，听闻当初夫人重病老奴中毒，皆是三小姐帮忙的，如今便是对上王御医，她也是张弛有度，老奴依稀看着，怎么有老爷的风范？”她口中的老爷，自然是如今大楚国文官之首的宁相。
宁美清微微疑惑。
“三小姐怕是开窍了。倒是四小姐，往日里便仗着夫人和老爷的宠爱，虽不至于无法无天，但也无人斥责过，怕是被三小姐管教了几句，怨怼上了三小姐也未可知。”
“若是这般自是最好的。”宁美清叹气。
眼下的卫如蔓可不知柔云院中两人的谈话，张工等人并没有让她失望，在等候了半日的功夫，原本破烂不堪的窝棚已经新盖了厚实的屋顶，便是墙壁虽然是新夯的，里头也安了木门。
原本这窝棚所在便是一个小院子，因着年久失修又是无主之物，便日渐荒废下来，却是给了这些孤儿一个家。此刻被张工这么一修缮，却是逐渐有了当初的秀气，堂屋加上左右两排的房间，约莫有八间房间，还没完工前小鹿便兴奋的拉着小孩子安排地方去了，至于棉被棉衣和鞋子等物件，也都被搬了进去。
等到天光渐渐暗下来，卫如蔓这才想起，最重要的事情还没办。
“素雨，小宇，来，我们一起去买粮食和柴火，今晚热热闹闹的吃一顿。”
出门，得月楼的小二恭敬地朝卫如蔓鞠了一躬，笑嘻嘻道：“三小姐，掌柜的说得月楼有贵客，请小姐前去一聚。”
卫如蔓皱了皱眉，也不知这掌柜说的是谁，不过瞧着这得月楼一日下来尽心尽力的帮忙，到底也不忍拂了他的愿，当下上车，马车哐当停在得月楼前，素雨带着小宇前去购买粮食和柴火，卫如蔓生怕两人人小力微被欺负，让小二前去护着，这才提着裙子，在掌柜一脸热情的招呼下爬上二楼。
“贵客正在之前的包厢等您呢。”掌柜弓着身，瞧着卫如蔓不紧不慢的样子，焦急的超前引着。
卫如蔓颔首，目光淡淡一扫，却是猛地一缩。
卫婉兮，还有那男子……李林卫？
哼，这对狗男女居然也来了得月楼？
当下不迟疑，卫如蔓招了掌柜的指着那小隔间：“帮我盯着他们，看看都说了什么。”
“是。”
等打开包厢，瞧见里头的人之后，卫如蔓当下翻了翻眼睛：“我说世子殿下，既然您已经被委以重任，眼下难道不是该好好准备一下出征吗？”
顾元修身边的楚慕鸣是看惯了女子娇弱的美，大约是没见过这般言语粗俗的女子，而且还是大家闺秀，顿时便瞪大了眼珠子，诧异的看着她。
“大胆卫如蔓，见到九皇子也不行礼。”
顾元修眯着狭长的眼睛，猛地出声喝道。
然而卫如蔓却又是翻了个白眼，缓步走了过去，也不待他们开口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饮了一口这才道：“既然是盟友，可没有什么尊卑之分。”
楚慕鸣诧异的指着她看向顾元修：“这，这便是你说的我们最大的底牌？”
顾元修挑眉，还没开口解释呢，卫如蔓便嗤笑一声：“怎么？九皇子是看不起我一个闺阁弱女子了？如蔓虽然不才，但自问比起您这个情圣是聪明几分的。”话说到此处卫如蔓便觉得没意思，索性将茶杯放下，淡淡的扫了一眼两人，没好气道，“好了，若是世子招唤我来只是为了引荐的话，那目的已经达到了，我还有事得办。”
言下之意，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她就得离开了。
那帮孤儿的事情还没处理好呢，另外卫婉兮和李林卫的密会她也很是好奇呢。
“这么着急做什么？”顾元修懒懒的瞟了卫如蔓一眼，“还怕我们将你吃了啊？话说，这几****都做什么来着？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我们都要离开京都了。”
“我一个小女子能做何事？”卫如蔓无辜的眨眨眼，嗤笑一声，“有事赶紧说，有时间还不如多准备一下，好应对路上不断的暗杀。还有，之前提醒你的将士衣服的事情，你可摸着了？”
顾元修也放下茶盏：“正要跟你说起此事呢。怎的，这次我们费尽心思，的确是知道他们蠢蠢欲动打算动手的，然而将士衣服这件事上，一点蛛丝马迹也无，我说，你是不是弄错了？”
弄错了？
卫如蔓连连摇头。她可是记得十分清楚的，前世大楚的表面上的平静便是被这事情打破的，加之卫婉兮……
对，就是卫婉兮。
卫如蔓猛地站起身，想着刚才卫婉兮和李林卫在隔间谈话，轻笑一声，旋即又坐了下来。
顾元修和楚慕鸣疑惑的瞧着她这般举动，皱眉。
“我可是记得之前提醒过世子的，注意李林卫此人。”
顾元修点头：“眼下他不是在我得月楼么？这小子别的地方不去偏在我得月楼，也真是胆大包天。”
卫如蔓叹息一声，终于知道为何前世顾家拥有得月楼还会输的那么惨了。
“世人总是最容易忽视眼前的事情，俗称灯下黑。”卫如蔓只一句，便瞧着顾元修和楚慕鸣面色大变，她勾起唇角，悠闲的又喝了一口茶，这才道：“放心吧，我已然让掌柜派人去盯着了。”
“之前听闻他们会在将士的衣物上做手脚，我便已经请人花重金购置了棉花等物，皆是一同随军出发，怕是他们在衣物上做了手脚也断然不能如愿的。”顾元修冷静下来这才道，他面上此刻带着一丝庆幸，又存着疑惑，“只是本世子还是不知，为何你会知道他们会对衣物下手？”
“不是告诉过世子了吗？做梦梦到的。”卫如蔓依旧一副无赖模样，瞧的顾元修恨得牙痒痒。
楚慕鸣默然无语，也不知心中在想着什么，末了却是被顾元修拍了一下肩膀，这才苦笑一声。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掌柜带着一人进入。
“人已经走了？”顾元修问，掌柜微愣片刻，很快点点头。
“回世子爷，李公子和卫小姐已经离开，之前三小姐请小的留意他们的举动，小的便派了鹰眼去。”
顾元修视线一扫，笑了起来：“你倒是会讨好她啊，鹰眼可是你手下最厉害的了，派去干这个。”
掌柜的嘿嘿笑了一声，缩着脑袋不吭声了。
“说吧，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可有提及将士的衣物之类的？”卫如蔓可没工夫跟顾元修一般浪费时间在唇舌上，也没摆架势直接就问。
那名为鹰眼的人微愣，旋即点了点头。
顾元熙和楚慕鸣对视一眼，又瞧着卫如蔓脸上慢慢的得意，耷拉着脑袋，就听鹰眼道：“李公子和卫小姐原先是因为四殿下争吵的，后来卫小姐提及有一办法能够让李公子在七皇子面前露脸，他们这才和好的。”
三人互相看了看，心中明了。这所谓的办法，就是设计害死他们了吧？
“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啊。”想起那些无辜的将士，楚慕鸣无奈的叹息一声，视线又扫向卫如蔓，“那卫小姐可是你妹妹，为何你们之间差距如此之大？”
卫如蔓当下冷哼了一声：“她不是我妹妹。”
“哦？”顾元修也好奇起来。
这离奇的家世还有乱七八糟的关系卫如蔓自是不喜为外人道也，当下起身：“相信更详细的计策他会告诉两位殿下的，小女还有急事，这便先行离去。”说完微微躬了身，这才转身离去。
看着再度关上的包厢门，楚慕鸣挑眉：“她还挺有脾气的啊？”
“可不是？”顾元修的视线落在鹰眼身上，无奈的摇晃了一下脑袋，“说吧，那卫小姐究竟打算怎么在衣物上做手脚？”
得月楼的掌柜是随着卫如蔓一起下楼的，到了一楼屁颠屁颠的去厨房取了一食盒出来，笑眯眯的递给卫如蔓：“还请卫小姐别嫌弃，这是得月楼大厨亲自制作的桂花酥，老少皆宜。”
这还真是个会做人的。
卫如蔓颔首笑了笑，转身往门口走去，掌柜的提着食盒跟了出来，就听见边上传来一声惊愕的声音：“如蔓，你怎会在此？”
这声音，赫然便是李林卫。
卫如蔓怎么也没想到李林卫还在得月楼的门口没走，仔细一瞧，他身边站了一位七尺来高的男子，她自是不认识的。
“怎么？李公子是否认为卫家人吃不起得月楼的东西？”淡淡的扫了一眼那男子，卫如蔓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轻哼了一声，“老夫人最是喜欢得月楼的桂花酥了，作为孙女，我亲自来得月楼买来孝敬她，有何问题？”
李林卫缩了缩脖子，脸上有些讪讪的。
他弄不明白，以前那个见到自己虽然目光冷清，可对自己却是客客气气的卫如蔓为何不见了？现下的她仿佛身上都是刺，每次遇见都能刺的他满身伤。
分明，他不过就是问了一句而已，为何她便有如此敌意。难道说……
李林卫猛地打了个哆嗦。难道说，他与婉兮的事情被她知晓了？这怎么可能？婉兮不是说她会负责哄骗好卫如蔓的吗？还是说，她这就是欲擒故纵？
想到这里，李林卫松了口气，面上也带着些笑意：“是这样啊，不过眼下大雪飞扬，要不还是我送你回府吧。”
“不用了。”卫如蔓立即拒绝，末了还对李林卫笑了笑，“对了，之前说婉兮喜欢四殿下的事情，原来是我误会了妹妹。”
这事情李林卫早已从刚才卫婉兮的解释中知晓了，若是往日定然是要苛责卫如蔓的，然而此刻不知为何却是没有半分怒气。
“无事的。”
卫如蔓颔首，继续道：“却是我误会的紧，原来婉兮妹妹心悦的是高阳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