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给我出来!”树林中忽然传出来一阵沙沙响动,七叶一惊,顿时有些警惕起来。此时无风,她并没有感应到那里有什么生命的存在,除非是树成了精,否则以她多年混迹森林的经验来看,这实在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
“是你们?你们又跟踪我?!”
几道人影从树林中闪了出来,见到来人的模样,七叶眉头一皱,语气显得十分的不悦。她倒是不怕被他们看到,反正就算他们看到了也不会如何,若他们有意传出的话,现在外边关于他的传闻恐怕会比现在还有汹涌上许多,是不太可能会像现在这样安稳的。可她独自一人惯了,总不喜欢也不习惯时不时就有人在她身边打转,尤其在进行任务的时候更是讨厌。
影卫等人见到七叶顿时齐刷刷地就跪了下来,言真意切地恳求:“请七叶姑娘见谅,在下等人并无跟踪冒犯之意,此番前来是有要事相求,还请姑娘跟我们走一趟。”
“出什么事了?”
七叶有些意外,依她对天玄门为数不多的了解来看,这可不像是会求人的主。若真有非需要求助她不可的事,想必真的就是他们拿着一点办法都没有的事了。
这显然是大事,而且刻不容缓。
“时间紧迫,且此事不宜外传,姑娘还是先跟我等前去,到时候一看便知。”
果然如此。
七叶瞥了了几人一眼,几人脸上分明就写了‘若她不肯前去他们便会动手将她绑去’,她想了想,目光定定地在他们身上停顿了许久,叹了口气,将七转轮回灯随意挂在了一棵树上:“带路吧。”
“哎呀,原来是天玄门的圣女姐姐,难怪那么厉害。”被七叶敲晕后一直没有丝毫动静的少女忽然开口称赞了一句,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眼睛睁开看到面前绿意盎然的山林,却并未觉得太过惊喜:“唔……原来这就是常人眼中所能看到的世界吗,也没有多好看嘛。”
她之前想着要找话题和美人姐姐聊天的时候是打算告诉她来着,其实她在闭上眼睛或是睡着的时候依旧是可以看到听到周围发生的一切的,而且看到的比醒时看到的还要更远,听到的也要更加清楚一些。
奈何她还没说,就被敲晕了。
“我决定了,我要外出云游。”少女满怀雄心壮志地朝着七叶等人离去的位置宣布道。
三日后,锈音山,此前经受天雷所处的塌陷处。
天空中积了厚厚的一层雷云,雷云中时不时有带着毁灭气息的银弧闪动,是要降下天罚毁灭妖魔的架势。七叶所经受的雷劫虽然也很厉害,可毕竟还是留了三分力,能让人痛不欲生,却总给人留下一线生机,可现在这银雷,却仿佛蕴含着惊人的毁灭之力,处处透着不将目标轰成渣滓不罢休的气势来。
七叶仰头望完天空,又望着眼前出现的坑洞,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世上有各种各样相遇的巧合,但总没有任何巧合能巧到这样的地步。
闭着眼睛跟着影卫跳了下去,辨着声响在即将到达地面的时候腿一弯,稳稳站了起来。
地下陵城的通道里烛火通明,再不是初时的漆黑模样,因为经历了太过悠久的时光而崩塌被掩埋的通道已经被清理干净精心加固了起来,已然没了最开始时的危险。弥漫着历史气息古堡中处处冒着阴森鬼气和令人生厌的不知名气息却依然如故,没有丝毫的改变。
七叶跟着影卫一步一步朝着通道内部走去,一边满脸痛苦地不停地往自己身体上扎入七棱符针减缓着自己的难受和无力。
沿着通道七拐八绕,最后一次转弯的时候走到了一座宫殿前,一看望过去便远远看到锦卫和百里茯神一脸焦急地守在门外。七叶见此,心中略沉了一沉,也不理会几人,快步就步入了宫殿之中。
即便此前已经有所猜想,却多少还是有些无法相信。
直到她看到了宫殿正中正一动不动地在一张显得有些漆黑的玉床上正躺着的人影。
墨涟此刻气息紊乱,危险至极。这地下陵城中特有的让人感到压抑的气息,入口外云层中随时准备落下的天雷的气息,以及微弱的与她当时所经历的天雷如出一辙的气息三者混杂在了他的体内不停地冲撞着他体内的经脉,尔来我往,此起彼伏。
这惹人生厌让人倍感压抑的气息是什么,外面的天雷是因何而来,中间发生过何事,救下墨涟会有何后果,她统统不想知道。
但这个状况最初是因她而起的,连问都不用问,就已经清楚明了。
她随着塌陷的地面落下的时候是看着上方的,曾清楚地看到最后一道天雷落下但却出奇地并没有落在发网之上,后来她慌乱地落在地面,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调整好身形逃命,那时候还很意外自己没被乱石砸中,觉得自己瞬间的运气难得突破了天际来着,却原来是有人相助。那时候她还将隐约中听到的铁链撞击到石块的微弱声响当成了错觉,现在想起来真是觉得有些可笑。
如果当初就停在他眉心的那一枚七棱符针刺了下去,是不是就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了?
她忽然想起那一夜绽放在夜空中的烟火来,她的一生当中难得能有那样的体验,因为稀少,所以弥足珍贵。
却到底还是贪心了。
七叶自嘲地笑了笑,冷静地在墨涟身上探查了一番:“他这样多久了?”
“七日了。”百里茯神回道。接到门主出事的消息的时候他正在这一带云游,所以很快就赶了过来,可他拿这个状况却一点法子都没有,疑难杂症他医治过不少,便是练功走火入魔以至于命悬一线这样的危急状况他也并不是无可奈何的,但门主的状况实在是大大超过了他的认知,他用尽各种方法也只是能在危机关头吊住他一条命而已,余下的除了寄希望于能为常人所不能的七叶之外竟然素手无策起来,这让他凭空生出了一种无力之感。
他从来只能将尽人事这一点做到完美无暇,余下的就只能在天命一途上听而任之,而面前这个和他同为肉体凡胎的女子,却从来不止于此。
兴许七叶姑娘有办法?他尝试着对锦卫如是说的时候,多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有些不自信。但锦卫却并未如此觉得,他甚至比他还要更相信她,他还从未见过锦卫如此坚定地相信过除开门主之外的人。
“怎么弄的?”七叶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却已经有些恍惚地笑了笑,神情变得漠然:“算了,不必告诉我了。”
“门主可还有救?”锦卫有些紧张地问道。
“有。”半响后七叶将手收了回来,“救他说难不难,说简单却也真的不简单。我有两个条件。”
二人丝毫迟疑没有地开口:“姑娘请说。”
七叶头也不抬地说道:“八尺镜和雕像还我。”
锦卫顿了一下,诚实说道:“在下并不知姑娘的东西在何处,实在无法相还。”
七叶丝毫不在意:“没关系,我会自己找,到时候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我打一下掩护别让墨涟发觉就好了。”
“……”
“还有就是,以后不要在墨涟面前提到与我有关的事情,也不要再派人跟在我身边了。”
锦卫的声音中满是无法理解:“姑娘何必如此呢?”
七叶不为所动:“照做就是了。”
锦卫继续追问:“姑娘总该给在下等人一个理由吧?”
“你们无法处理这样的事情吧?若墨涟还执意跟在我身边的话这样的事情就不可能只有一次,这一次我能救他,下一次却未必可以。”七叶停下来手中的动作定定地看着二人,“该如何做,不用我说你们也明白了吧?”
锦卫迟疑:“可门主对姑娘……”
七叶打断他说的话:“所以他醒来后就不会再记得我了,我对他而言,会变成如同林中万千片叶片中最不起眼的那片般不惹眼的存在。他不会再想起我,也不会对我再抱有丝毫的感情了。至于江湖上的传言,你们随便处理一下,不要让他起疑即可。这对你们而言,应该很简单吧?”
二人沉默,这确实是一件挺简单的事,可门主他若知晓的话,会愿意如此吗?
可即便他不愿意,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