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枝,你那么早就出去了?”
银柃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醒来就见七叶穿戴整齐地坐在他床边打量,身上又沾了北边林子各种树木的气味,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七叶已经出门回来了。
“醒了就起了吧。我买了早饭,晚些可以和小朦胧一起吃。”七叶将放在架子上的衣服取下来,一边给银柃穿上,一边问道:“昨天你睡了便没来得及问,新换的心好用不好用,可还习惯?”
“好用。”银柃笑着说道,手捂着小胸口,小模样显得还挺开心,“隐隐觉得有那么一丝丝恢复的迹象了,照这样下去,不出十万年,我就又是一棵青青翠翠的银铃树了。”
七叶闻言,嗔怪地白了银柃一眼,显得有些无奈:“哪用那么久,再说了,虽说没真的化成人但你毕竟成精了,就算你能等十万年,中间那些天劫也等不到啊。”
银柃嘿嘿一笑,满脸无辜地朝着七叶望了一眼,讨好道:“不是有你嘛。”
七叶叹了口气,话语中满是无奈:“我倒想活那么长时间,可也要活得到才行啊。”
银柃理了理领上被弄乱的狐皮,有些不解:“可你不是说你已经好了吗?”
“是好了。”七叶笑着解释,“可我是人啊,是凡人,不是别的妖精精怪变的人,也不是走修道之路的人。常人活一世至多至多也就活个百十年,要死是很容易的事,说不定我过两年就死了,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银柃抱着七叶的手来回晃了几下,撒娇道:“可我不想要你死,你那么厉害,就不能也让自己不死吗?”
七叶沉默了片刻,很快从袖中摸出一条串了几个银色铃铛模样的吊坠往银柃跟前晃了晃。
银柃被吊坠成功吸引住了注意力,赤色的眼瞳骤然变回墨绿,眸子滴溜溜地跟着吊坠来回转,一脸好奇:“这是什么?”
“几个傀儡替身。”七叶轻描淡写道,语气就好像在说的不是世间罕见的傀儡替身术,而不过是几只随处可见的寻常小铃铛。
银柃好奇地仔细又看了两眼,觉得既然是神秘的傀儡替身,模样就应该霸气诡异些,这些个铃铛虽然也挺好看但若添上傀儡替身这么样个身份看起来未免就显得太小太普通了,很不满意地嘟哝:“这么小?”
七叶白他一眼,没好气道:“要大的也成啊,神像那么大的,天天和小朦胧去玩的时候就扛几座出去你做不做?”
银柃皱着小眉毛想象了一下,小脸煞白地重新摸了摸那几个银铃一样的傀儡替身,真诚道:“嗯,还是小的可爱。”
说罢接过来乖乖挂在了脖子上:“这傀儡替身以前怎么没见你用,又是新会的?”
“嗯,闲着没事的时候新学的。”
七叶将手中打算给月朦胧作防身之用的两个傀儡替身简单编成了一条手链,不知为何,总觉得心头隐隐有些堵得慌,只好提醒银柃:“我近几日要去趟皇宫,你记得平日里把这几个贴身带着,不许取下来。”
银柃哦了一声,一脸期待道:“带我去吗?”
七叶想也不想,便直接打碎了银柃的期待:“带不了,皇宫又不是青楼那等地方,哪那么容易就能混进去。”
“也对哦,上次远远一看,就看到好多守卫……”银柃回忆了一下,有些不解,“皇宫那么小一个地方,全是房子,也没几棵树,还天天被人看着不能随便出来,住里边的人不会觉得很无聊吗?”
七叶淡然解释:“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向往自由,自然不爱皇宫那等地方。但皇宫之所以令人向往,不是因为它富丽堂皇,而在于它是权力的中心,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在很多人看来,它比你向往的自由要美好。”
银柃依旧似懂非懂的一脸理解不能:“人类真是奇怪。”
七叶抽出来了一天的时间和银柃一起去置办了年货,又过了两日,七叶的变形奇兽刚完成一半和往常一样踏着降临的暮色回家的时候,店里却来了位客人。
“青枝,有人找你。”
“不一直都很多人找我吗?”七叶有些疲累地揉了揉酸痛的手腕,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想也没想地就拒绝,“不见。”
银柃有些愤然:“可她非等着要见你,一直赖在店里不走。”
“赶出去。”
“是个姑娘。”银柃踌躇了一下,道,“小朦胧说那姑娘是宫里来的,寻了你许久。我想你可能会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就没赶。”
“原来是这个原因啊。”七叶笑得摸摸银柃的头,赞扬道,“做的不错。”
银柃闻言嘿嘿一笑,也十分开心地赞扬了自己一句:“嗯,我也觉得自己做得很不错。”罢了,又问道:“现在要请她进来吗?”
见七叶没表示反对,便蹭蹭蹭地跑了出去,不多时,领回来一位年约二十五六,长得妩媚娇俏的女子。女子身披素色狐裘,穿着一身鹅黄。身上所着衣裳所用的衣料看起来极为上乘,显然是上等货色,却是窄袖利落的款式,加之女子头上简洁的发式和贵重却并不过分华丽的头饰,看起来多半不是哪位女官就是皇宫里边哪位贵人身边的贴身宫女了。
女子甫一见到七叶,就十分礼仪周全地给七叶行了一礼,容色淡淡却又不失恭谨地问道:“请问姑娘可是七叶姑娘?”
七叶沉吟了半晌,道:“正是,不知姑娘找我何事?”
女子闻言,容色之中的恭谨显得越发的浓重了一些,凝望着七叶,道:“小婢乃是文昌公主的贴身宫女红舞,此番前来是受我家公主之托,恳请姑娘为来年三月陛下的六十大寿准备一份大礼。”
“为什么是我?”
小宫女红舞言笑晏晏,举止之间自带万种风情却并不显媚俗,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显得十分得体:“这半年来,七叶姑娘的名号无人不知,便是我等身居深宫的小小女子也时时听闻。”
七叶无聊地撑着下巴,把玩着一只杯盖:“可你们说的那人又不是我。”
红舞脸现敬意:“前些时候葙凉城也出现过一位自称七叶的微生姑娘,可她不是一场比赛便输与了姑娘你吗?微生姑娘的本事我见识过,已是十分了不得,想来姑娘既然能胜于她,也必定不会让我家殿下失望才是。”
“你说得也有道理,”七叶一脸同意,可接下来说出的话却又显得不那么同意,“可我凭什么要帮你家公主殿下?”
“公主说了,此番事成必有重谢。”
红舞将手伸到了后腰上,解下来一个用丝绸包裹的布包,将里边的狭长盒子取出,递给了七叶:“这是定金。”
七叶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显得有些兴趣缺缺地递还了回去:“这等破烂货也算是定金,你们家公主的诚意很足啊!”
红舞只当七叶身为高人,而高人禀性多有不羁,倒也没把她的话往心里去,笑笑看了一眼盒子里边价值连城的冰蓝鲛珠,转手又摸出了另一个盒子,打开,递给七叶:“公主知道姑娘可能不会喜欢先前那份定金,特地托我多带了一份,不知姑娘觉得意下如何?”
七叶不以为意地朝着盒子中扫了一眼,眼光骤亮,满意道:“这还差不多,说吧,你们家公主想让我做什么?我考虑考虑。”
红舞笑笑,提醒七叶:“先前已经和姑娘说过,公主希望姑娘为陛下的寿辰准备一份贺礼。”
七叶面上强装的感兴趣差点没绷住:“总得有个主题再有个范围吧?就一句祝寿也太没诚意了!”
“公主说了,她自幼长在宫中,所见所闻再多毕竟总多不过陛下,由她想出来的贺礼难免会有些失了新意,不如全交给姑娘来得稳妥,以姑娘的见识,想必是不会让公主殿下失望的。”红舞话说得得体,既显得自家的公主殿下懂事善解人意,又显得七叶见识过人,倒真是两头都不得罪。
七叶啧了一声:“我发现你挺会说话啊!”
红舞面上显得十分谦逊:“姑娘过奖了。”
“和你打听个事啊。”七叶趁热打铁,倒不怕红舞敢不答应。
“姑娘请说。”因为有事求于人,红舞倒也真的如七叶所想一般,没敢立刻拒绝七叶。
七叶微眯着眼眸,像是饶有兴趣一般,问道:“你们皇宫里边,有谁养有鹰或者别的什么鸟吗?”
红舞仔细回忆了一下,回道:“很多。”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若说到好看的话,就属七皇子殿下的一只浑身雪白的蓝喙雪鹰最为好看了。姑娘是对鹰鸟感兴趣吗?”
七叶微笑着点了点头:“呵,是对少见的鹰鸟有些好奇,听闻哪里有特别少见的飞禽总想见识一下。不过,我很好奇,万一你们宫里边那些贵人们养的宝贝不小心飞了怎么办?”
“宫城守卫森严,即便是飞了,也飞不出皇城之中。”红舞眸光微动,说道,“若是姑娘喜欢,我可以代姑娘和殿下说一声,想来寻到更好的并不难。”
“不必了,我不过随意问问,你请回了,我明天再给你答复。”
送走红舞之后,银柃好奇问七叶:“你看上皇宫里边的哪只鹰了?”
七叶有些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显得有些疲倦:“没。”
银柃闻言却是更加好奇了:“那你为什么显得很失望?”
七叶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我原先打算制作一只能够容纳我的魂魄的白鹰飞进皇宫里边,然后趁机和里边的人换下身体再见机行事的,毕竟这种方式很方便也很省时间。可如今看来这皇宫我是飞不进去了,白忙活了半天,自然难免有些失望。”
“我不明白。”银柃不解,“你为什么不直接问她乐谣乐师的事?”
“一来我就是问她她也未必就能回答出来我想来的答案,二来嘛,”七叶一脸信不过别人的神情,“皇宫里边的人都和人精似的,谁知道我一问会闹出什么事来?到时候万一再多出来些什么枝枝节节的岂不是更麻烦?”
“那现在怎么办?”银柃问道。
“等。”
“等谁?”
“好饿,我们今天去哪家楼子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