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少女的异族舞舞得很美,带着一股神圣空灵的气质,如若空谷幽兰随风而动,无比的动人。
几人走路的速度很快,直带起来一阵风,一股十分微弱的气息不知从飘了过来,只朝着墨涟袭来,似有若无的,就好像有谁轻轻朝着这边吹了一口去气。
七叶眸光微亮了一下,侧过身十分自然地往墨涟后颈轻轻挡了一挡。
“怎么了?”
“没事,你背后有根头发掉了下来。”七叶抿嘴一笑,漫不经心地往边上斜走了几步,将手中一根黑色发丝扔进了长明灯中,呲的一声,一阵浅淡的焦味传出又被殿堂四处燃着的流颜香所吞没。
风轻扬在一旁看着,啧地叹了一声,贱兮兮地评价道:“这种老夫老妻式的举动,你们一个男未婚一个女未嫁的做出来也不嫌肉麻。”说罢,还拎了拎手中的食盒,碎碎念:“我怎么感觉我像是个帮你们提东西的小厮碍眼的很?”
墨涟鄙视他:“小厮哪里有你这般多话?”
“帮我们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七叶几步走回来,“这是你的啊,哪里来的帮我们这一说?若不是给你的,你以为我为什么会交给你?”
风轻扬微微一愣,当下反应了过来,神情半是欣慰半是担忧:“是小银柃让你带给我的?里边装的什么?”
“既然是食盒,里边装的自然就是吃的。”七叶暗自白了风轻扬一眼,觉得他问的简直是废话。
“银柃让我分你的,说是跟你打了赌,要我提醒你尝过之后,下次记得喊他声祖爷爷。”
“你……亲手……做的?”
风轻扬拎着食盒的手突然有些发抖,艰难地从喉咙中挤出来一句话,半点没记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和银柃打过什么赌。又或者说,因为和银柃那鬼灵精吵了太多次,隔三岔五两人就要玩笑似地来打上个赌,结果到后来所谓打赌便变成了每回话题的结束用语,打赌这个词在他二人之间已经变得极及没意义。根本就没法子确定这个所谓的打赌具体指的是哪一个。
只是想到这里边的东西是七叶亲手作的……
风轻扬浑身不自然地再次颤了一颤,某段噩梦般的回忆顿时苏醒了过来,连看一眼就不想看,很想立马就将这食盒里边的东西连同着食盒一起扔到火盆里边烧了一了百了。
“说是先前无意和你提起的甜点,听说你们那时候起了场争执?银柃他没说过你,至今还有些不服气,今早一起床就拖着我让我给他做了,说非要你输的心服口服才肯罢休。”七叶解释道,“看你好像不记得这回事了?明明银柃还很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来着。”
风轻扬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心情顿时由片刻之前的乌云密布化为了阳光万里。心想这事儿当时吵过便忘了,照着以往的路子,其实俩人应该都没有当真才是,自然就放在心上,没放心上的哪里又记得这么多。
幸亏是甜点,要换成别的,他非得跑下葙凉城把那小混蛋揍一顿!
不过他有些不明白,听银柃说,那阵子都是她做饭给他吃的,可看那小家伙生龙活虎皮白肉嫩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被那样式的食物给糟蹋过的模样啊,他真心夸赞她厨艺的样子也不像有半点假,是真当她做的饭菜比天香楼里边大厨们做的还要好的样子,当初那么难吃的饭菜莫不是在故意诓他们二人?
之前被她拿来当解药的丹朱果糖味道确实极好来着。
可如果不是,一个人有可能做出来口味处于两个相反的极端口味的饭菜?
另一边,七叶朝着突然正襟危坐的那几位轻点了点头算打过了招呼,坐下后,望着墨涟:“你说要我来还你恩情,却没说到底让我来做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吗?”
墨涟朝后边招了招手,示意侍女将特意为她准备的苏心汤呈上来:“若我说找你并无何要事……”
“你的意思是……你在耍我?”
七叶眼睛微眯,说到后半句语气骤寒,话才说出就感觉到堂上堂下同时射过来无数道冰冷目光,仿佛要将她活剐了一般,刺得她浑身不自在突生的气焰骤灭,无奈道:“您老能别闹吗?我好忙好忙的……就算不忙吧,这儿如此这般高,爬上来一趟也很不容易的,您老体谅一下我这个身娇体弱的大忙人行吗?而且您老要知道,离家许久才归来一回来就又抛下幼子这种事情就算是薄情寡义如我也会觉得很不应该,良心很受谴责的。”
七叶言辞切切,最后又低声诚挚恳求道:“还有,以后这种人多的场合能别找我来吗?我总觉得呆在这种场合中久了很容易折寿,有种被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命不久矣的感觉。”
“既然你坚持要和我两不相欠,自然要还的就不单止救命之恩,我陪了你半个多月,其中辛苦……你说你用不用还?”
“还有就是……”墨涟正色道,“只要我在,没人敢要你性命。”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堂上,有人说话正说得热闹,有人竖着耳朵偷听正听得热闹。
堂下,南疆少女一舞罢微微行了一礼,姿势极好看地站在堂中,目光毫不掩饰地盯着堂上,像是在同时留意着所有人,又像是谁都没有在看,又好像只是在看着其中的谁,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用意。
“静如空谷幽兰,动若竹林燕雀,指如百鸟朝凤,行如蛟龙宛走,这四段都称得上形神俱备,如传说中如出一辙,想来应当就是传闻中的祝神舞。听闻南疆的祝神舞百年前已失传,没想到今日能够这儿看到,真是极为难得。”
珈蓝一派端庄地轻拍了怕手,叹道,忽而话音一转:“听闻祝神舞乃百年前南疆大族莫莫尔珂家的不传之舞,寻常人莫说学,便是连看一眼都没机会看到。姑娘既会这舞,想来身份自然非比寻常。不知姑娘今日孤身前来是何用意?”
有侍女将先前那名少女登记的名册呈了上来,珈蓝翻了翻,随手将名册递给了后边的长老们。
长老们接过一看,眉头顿时皱成了一团。
册子上原先关于姓氏、生辰八字和身份来历的字迹已经模糊得无法辨认字形,字迹模糊的方式很奇怪,好像有十数只虫子拖着墨汁走过,痕迹混合在一起汇成了一种模糊不清的奇怪花纹,只留下了一个乌青中夹带着血色的越字,显得有些诡异慎人。
这不可能是门人出的差错,自然是那名少女的手笔。
而且这手笔,看样子和传闻中在祝神舞更早之前的灵蛊巫一脉用来隐藏书写内容的某种巫术还挺像。
莫莫尔珂·伶越将目光由七叶和墨涟二人身上收了回来,仰头対着珈蓝问道:“听闻天玄门圣殿中的巫师的职位是由你来决定的?整个圣殿都归你管?”还没等珈蓝回答,她便又已经接着说道:“我要加入你们的圣殿,你的位置我要了!”
“哦?”珈蓝闻言没有半点生气,反倒是表现出来了一副十分意外的模样,十分平和地问道:“凭什么?”
少女一脸天真烂漫地笑了笑,语气中满是自傲和不屑以及理所当然的理所当然:“就凭你的巫术不如我!”
此言一出,满坐哗然,尤其百里防风更是惊讶得手中炭笔掉落了都不知,面上的神情更是仿佛见到了天塌下来了一般的不可思议地变了又变,最后又如众人一般慢慢化为了微微的嘲讽。
“这十年来吧,还是头一遭见到有人敢来挑战珈蓝,也不知道是不是活腻了。”紫垣手拿着一把似乎是金刚石一样由石头磨成的半透明短刀将一根比绣花针大不了多少的黑色铁丝切下来发丝一样厚的一段,在机关某个凹槽处比了比,连头都懒得抬。
“平日里姿势端得低,没想到就真有人敢将珈蓝姐姐看低了。”缈汐若将手中的橘子剥开,递给了袁恒。
“不说外人,有时候连我都会忘记珈蓝其实很厉害这件事。”袁恒将橘子接过来,将橘络摘干净,又递了回去。
“似乎珈蓝姑娘很厉害?”
七叶觉得有些意外,她原先只是觉得珈蓝大巫师应该挺厉害,难不成她其实不是挺厉害而已,而是非常厉害?
墨涟一脸淡然:“这么说吧,她十一岁的时候就已经成了庆国最厉害的巫师。待她十三岁之后就再没有哪位巫师敢来挑战过她了,就连向来自视本事比巫师高从而一直不怎么看得起巫师的异能师也没有。”
这边七叶还没琢磨出十三岁就在自己钻研的领域无人能敌是个怎么样高处不胜寒的境地,到底具体有多独孤又具体有多舒畅,羡慕嫉妒佩服的各种小心思都还没来得及升起,那边的南疆少女莫莫尔珂·伶越就已经将目光转向了她和墨涟二人,藕花一般的手一指,道:
“还有你们,我也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