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乱糟糟的闹剧之后,众人退去,墨涟七叶二人还要围在火盆旁十分麻烦地等着将还有些湿漉的头发烤干,说什么要保持仪容整齐,不能叫人见着自己披头散发的仪容,伤了风化,失了礼仪。
也不晓得是不是墨涟气场太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缘故,竟也没留下半个人来随时侍候……
偌大的屋子一时之间就只剩了孤男寡女二人大眼瞪小眼,让七叶觉得好生不自在,暗骂梅庄管事之人缺心眼。
“你把她们怎么了,怎么吓成那样。”
墨涟看了一场好戏,终于等到人皆散去后意犹未尽地随口问了这么一问,随意话语中,略带一缕疑惑之意。
七叶想了想,做天真无邪状,娇滴滴道:“乱讲,人家可是天真善良单纯又不谙世事的良家姑娘,怎可能会做那种恶毒之事,一定是她们干了什么坏事遭了现世报才对!跟人家半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要污蔑人家。”
墨涟闻言,一脸嫌弃地转过了头:“……”
“或者,是这个地方有鬼?”七叶不知死活地又加了一句,以期望他能够对这件事情多些关注,忘记掉她眼瞳的颜色和他的很不一样的这个事实。
毕竟关于她以前的事情虽然已经处理,但黑瞳这件事毕竟太过抓人耳根了些,人不提,却未必真的有已经忘记,随便一查,指不定能查出好多东西来。
他若问,自己还得再编个合情合理的故事,好生麻烦。不过,好在还有先前和百里防风在天玄门做的铺垫,是以除了觉得有些麻烦,也并没有特别的惶恐。只是谎话说得多了,容易露出马脚,能不说,还是不要说的好,既要说,就应该说的毫无破绽,或者就要说得破绽百出,叫人一听就知道自己是在说谎,务必做到即便查出来些什么,也无法以此来判定其是真或假的地步。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后者比之前者的境界要更高上一些,操作性也较之更难一些。
可在墨涟跟前说谎,要做到丝毫不露出半点破绽,难度系数毕竟太高了一些,比之而言,随口胡诌,倒显得简单易行了。
心念急转,万般念想,现实不过是眼光的一个流转。转瞬间,七叶就已经打定注意,若是墨涟他问,不管他问什么,自己只顾胡说八道就是。
而很显然,较之刚发生的这件事墨涟确实明显对七叶眼睛的兴趣更浓厚一些。全然不顾她那句意味十分深长极能引申出来些别的意思的话语,很是一脸淡然地自顾自倒了两杯热茶,将其中一杯推到七叶面前,又拿起来另一杯轻呷了一口,这才不急不缓地盯着她赤红的单眸道:“你想好要怎么堵住我的嘴,好让我帮着你一起保守秘密了?”言下之意,自然就是想听一个解释了。
七叶想了想,十分迅速地意会了墨涟这句话的用意,顿了片刻,试探地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七叶?”
墨涟并没有回话,露出来了一个疑惑的神情,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七叶是雕刻师的一个称谓,须得雕刻技艺到达一个程度方能得到此称号。但好像对于不同地方的人而言,各自对于七叶的要求都有所不同,比如前段时间的那个被称为七叶殿下的微生姑娘所处的七叶一族和我七叶一族的规矩就很不相同,是以我也不太清楚这世上到底有几个七叶,但照我而言……呃,好像说偏了,总之呢,简单来说就是,这是我族特色,但我族素来只凭本事论事,虽说随便出来一个,也实在足够吊打那些所谓的“七叶殿下”,但却并不是人人可称七叶的,为了不至于让世人以为长了双黑色眼瞳的都是七叶,也为了不至于引得些无聊的凡夫俗子来将自己如同奇珍异物一般玩赏,是以外出的时候便习惯以树脂瞳片遮眼,以求泯入众人之中。”七叶顿了一下,端起来已经凉得差不多了的茶水抿了一口,继续胡扯:“前阵子不是曾小传过一名黑瞳的七叶姑娘嘛,那是我族人来着,不过她出来晃了一圈长了些见识之后,嫌追着她的那些人太烦,早早便回了族中,什么有趣的事也不和我们说,害得我和银柃好生好奇,还缠着……”突然用手轻拍了两下双唇,懊恼地低声自言自语:“呸呸呸!又说偏了!”说罢,又一派从容地装作什么都没说过的模样:“总之,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说完了?”墨涟问道。
七叶想了想:“说完了。”
“有几个字是真的?”墨涟接着问。
“等等,我数数。”七叶十分认真地数了数,“大约有十来二十个。”
“看来是没几句是真的了。”墨涟突然撑着下巴,往七叶跟前凑了凑,另一只手将她挡住左脸的青丝撩到了耳后,“你要不要再编一个给我听听?”
“不了,”七叶拍落墨涟的手,拒绝道,“太麻烦了,何况我也没那么多同龄的族人可以拿来编。”
墨涟一脸遗憾:“真可惜,我还挺喜欢你为了我这样费尽心思的。”
七叶被惊得一身鸡皮疙瘩:“英雄你语言中枢坏掉了?!”
“语言中枢……”墨涟似自言自语地念了一句,“那又是什么?”
“呃,没什么……”七叶有些尴尬,顿了一下,问了个极为重要的问题,“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回葙凉城?”
一不小心时间就嗖嗖的溜过去了,再有十余日,时间就又该到了。从梅庄回到葙凉城快也需要三日,若是时间赶得好,或许能够先去永安城潜进皇宫一趟,先把事情办完了再睡,醒了之后就可以再次上路了。也不知道一路上又会遇上些什么奇怪的人,又要经历些什么奇怪的事,而这一次的所求,又是不是能够得到……
想着想着,面上便多出了几缕寂寥之意。
“想你那小不点了?”墨涟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头,总觉得那小家伙很古怪,不像是寻常的异能之后。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也并不似寻常亲人之间所属的关系。
“有些担心……”七叶垂眸理了一下头发,一根古朴木簪将能盘起的头发胡乱盘了起来,“把他丢下那么久,待他见到我,估计得咬死我。”照着这个思路想了想,突然觉得有些大不妙:“一路上有什么新奇玩意可以推荐吗?我得买来备着,万一他真生气了,也好哄哄。”
“两日后。”墨涟目光灼灼地盯着七叶,她泼墨一般的青丝看起来略显凌乱,却平白添了几分妩媚,显得诱人至极,然她却懒散着毫无半点自觉。沉默良久,忽然说道:“路过淮扬城的时候停下去逛逛罢,那一带多的是新巧的物事,买来哄小孩子正好。”罢了,又补充了一句:“葙凉城传来的信函上说,你那小不点整日和风轻扬混在一起,过得逍遥快活得很,怕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你来,你不必担心他会咬你。”
“……有了新爹忘了旧娘的小白眼狼。”七叶沉默了一下,含糊不清地愤愤然道。
墨涟觉着好笑,盯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眸,只觉得眼眸之中白的像屋外飘扬着纯洁无瑕的雪花,黑的像照不进丝毫光亮的漫漫长夜,周遭的事物清晰地映在她清澈透亮的眼眸中,莫名变得更加真实可爱了几分。一不小心稍不注意,就沦陷了进去,恍若进了混沌宇宙之中,既无始也无终,更不知时光年月。
“师兄,师兄……师兄?!”缈汐若喊了好几声,直喊得恼火不已,墨涟却依旧没半点反应,气急地扯着他的面皮,怒气冲冲地问道:“师兄你这是春心萌动了吗,喊你这么多声了,怎么半点反应没有!?”
“嗯,她人呢?”没见到七叶,下意识地问了句。
“谁?”缈汐若松开手,十成十不上心地随口反问了一句。
“……”
墨涟沉默着四处打量着,漫不经心地闻到:“你找我有事?”
缈汐若一脸不耐烦之色地:“嗯,是想和你说石采儿的癔病已经治好了,你赶紧将她带走。”
墨涟眉头微皱:“片刻之前你还说才差不多,现在就已经好完全了?”
缈汐若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讥讽之意:“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彼时和此刻怎可能混为一谈?”
“你说话就不能饶点人么?”墨涟十分无奈,“上次袁恒好不容易过来寻你,你倒好,两句话就给他气了回去!”
缈汐若冷哼一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能不提这事吗!”
墨涟叹了口气,道:“听说京周柳家六小姐计划近几日要到葙凉城游玩,已经给袁恒递了帖子托他当向导……”语气从容随意,就好像只是随口一说,缈汐若一听,整个人都炸了起来,赶紧去推墨涟:“回去回去!你给我滚去收拾东西,天一亮我们就回天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