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小报记者也是个人才,当场洋洋洒洒画好了上百幅素描,详细记录了发生的事情,连夜赶回圣盔城,当夜就敲开了圣盔城最有名的时政杂志《百家讲坛》主编的家门,当他走出来时,身后背了个麻袋……
第二天,全城的报摊上只卖《百家讲坛》,印刷工人们连夜加班,仍旧无法满足市场需要。
杂志的主编避重就轻,将西北军挑衅罪族的事情只字未提,反正当时被小报记者看到的场面只有罪族袭击西北军巡逻队并虐杀俘虏,经过编者笔下走一圈,圣盔城的百姓们无论怎么读,都只有一个意思:“卑鄙丑陋的罪族终于无法掩饰其觊觎洛汗要塞以内的人族领土,他们故意制造各种小摩擦,想要逼人族还击,借此发动战争,而优秀的西北军战士宁可忍着屈辱,也不先开第一枪,罪族气急败坏,痛下杀手,壮哉,我伟大的西北军战士,帝国骄傲,光明帝国的臣民们,你们有权知道事情的真相。”
这本杂志在圣盔城乃至整个中央行省掀起了滔天巨浪,无数百姓走上街头抗议罪族率先撕毁停战协议,同时也堵住了军部,强烈要求下达还击命令,不能让优秀的西北军战士受到伤害,还无法还手,这件事情闹得很大,军部哪里敢决定,只能将事情上报国务处,国务处现在的几位常务长年龄大了,也当不了事儿,无奈只能召开议会。
这次人皇学聪明了,只是召开了小范围的常务议会,就商讨这一件事情。
英辉借口伤寒并未出席,他打出考虑到议员们为国操劳身体日渐消瘦,若是被自己传染上风寒,他英辉罪过就大了。
胡歌坐在英辉的身边,两人经历了很多事情,胡歌也与自己的主子形成了默契,人皇那边汇报也是滴水不漏,双方倒也是相安无事。
“可惜了,西北军的士兵白死了。”
胡歌一愣,“大人,你别这么悲观,这次是罪族率先挑衅,帝国威严不容斜亵渎,陛下无论任何也不能忍下这口气,再说……”
英辉斜眼望着胡歌,“再说什么?再说这几年帝国一直很太平,陛下励精图治,整顿军备,现在帝国带甲之士百万?”
“没错,据说罪族这几年因那位圣主闭关修炼,一直把政务交给共工,可是共工并不是英明的领袖,现在西北闹得不清啊。”
英辉站起身来,走到窗户下,窗外到处都是游行的居民,幸亏总宪办公楼的隔音效果好。
“看看这些可爱的百姓,他们受委屈了,就上街游行,帝国受委屈了,他们依旧上街游行,他们从来不考虑背后的事情,活得简单而快乐,有时候我真羡慕他们,生活简单,有滋有味。”
“大人,你自然不是那些普通人可比,恐怕也无法过上普通人的日子,还是想想如今该怎么办吧。”
英辉转头望向胡歌,叹了口气,“哎,你小子还真不会安慰人,若是小川……算了,不提了,该死的军部竟然把问题推到我军法处了,我能怎么办,处置梁玉个领导无方,纵容部下胡闹?西北军还不得闹兵变啊。”
胡歌略微沉思,以他今时今日在英辉身边的地位,早已可以随意发表意见,但他依旧谨言慎行,这也是英辉最欣赏他的地方,不骄不躁,沉稳大气。
“可是大人,既然军部已经将烂摊子推到咱们头上,咱们就不能一直拖着,这几日大人佯称伤寒,可我遇到文渊伯一系的官员,他们阴阳怪气,说要请御医来替大人诊治,这分明就是怀疑大人装病,故意拖沓,这些酸儒脑子里整天是党系争斗,哪里还顾得上大局。再者,就算大人有心维护梁玉大人,可她毕竟犯了统御无方的罪责,无论是不是她下令,恐怕这条罪状她躲不过去,现在正是风口上,军部有心找一个替罪羊安抚百姓,以堵悠悠之口,可若是查办了梁玉大人,西北军那边……”
“真是让人头疼啊,胡歌,你分析得不错,神力侯这个老匹夫现在是越老越糊涂了,他已经早没有年轻时的锐气,现在他对罪族畏如蛇蝎,恐怕十有八九想拿梁玉做挡箭牌,从他将案子送到军法处,就表明了态度,他绝不会保梁玉。”
胡歌点头道:“可是这分明是给大人添乱子,我们总宪办外面可有无数只眼睛盯着,只要我们处置有一点点不当,他们就会像疯狗一样扑过来撕咬,若是不处理,他们定然上殿呈报陛下,治我们个玩忽职守之罪,若是我们处置了梁玉,不仅得罪了西北军和石家,那些谏官恐怕会煽动在场武将,以梁玉赫赫战功为理由,攻击我们不尊重有功之臣,胡乱定罪,无论哪样,我们总宪办定会是众矢之的啊。”
英辉扭头望向胡歌,眼神中满是赞赏,胡歌面色一红,连连欠身,“大人,我孟浪了,这些事情自然由大人裁决,我的话有些多了。”
“不,你不必如此,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我身边鞍前马后,出过不少力,我心中早已将你视为自己人,你说的没错,我总宪办恐怕这次会有麻烦了。”
胡歌一惊,在他的印象中,英辉一直给他一种无所不能,无所畏惧,从来没有谁能够站在他的头上肆意妄为,可是这一次,为何这般意志消沉……
“大人,其实我们可以将这些事情往上面……要不要我向陛下汇报,让他来圣裁。”
英辉摇了摇头,“不可,你认为我凭什么掌握帝国总宪这个权柄?我英氏只不过是巨富之家罢了,在朝中并无背景,难道就凭我在西北军的些许功劳?赏赐个将军就足够了。”
胡歌想了想:“那是因为陛下识人用人,知道大人天纵之才。”
“不,陛下根本不理会我是不是天纵之才,他只是明白当年镇国公李锐谋逆一案,让他明白帝国的权力太集中了,这些王公大臣们手中握有重权,若是谁有不臣之心,危害太大,当时小川方劲加上我,算得上年青一代的明星,方劲老实忠厚,不善权谋,是个帅才,适合领兵打仗,小川倒是很合适这个位置,但他背后是同样被陛下忌惮的石家,所以这个差事就落在我的头上,原本就是这么简单,我毫无背景,只能对陛下忠诚,成为他的一条狗。”
胡歌喉咙咕隆两下,他没想到面前这位帝国权贵,鼎鼎有名的权臣,竟然将自己的身份地位定义为陛下的一条狗,可是细想下来,好像又……很贴切。
“陛下何等心思,他不会做出裁决,我若是无法处理这些事情,无法应对文官的党派之争,你认为陛下还未让我来坐这个位子吗?君王的治国之道,无非就是权衡之道,平衡之道。”
英辉分析的一点没错,人皇高坐黄金座,俯视百官群臣,很多人连名字他都记不住,但只需要记住他的位子,然后再选一个和他对立的位子,自然无需他操心,自然有人会替他监督。
领了旨意,英辉进了内城,无论如何,他都要将此事上报人皇,让他知道现在的困境,纵然他不会裁决,也要为英辉考虑,若是英辉被整垮了,一时之间还真不好找这么好的狗。
胆大的民众竟然聚集到内城附近山呼口号,内卫已经调派人手过来阻拦,不过好在游行的百姓大概也知道这里面可不是普通的官邸,只是站着喊着“达到罪族,收复西北。”,“莫让英雄白流血”等口号。
内卫将领是认识英辉的,匆忙间也没工夫查看英辉的证件,让内卫让开一个口子,放行。
等进了偏殿,英辉竟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他面露喜色,快步上前,“方劲,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前往凤凰城镇守,紧盯圣火教吗?”
方劲同样很高兴,他们兄弟有些日子没见了,没想到今天能够在偏殿等候宣召时遇到,方劲道:“陛下特诏,我连夜赶回来的,在这里听后宣召。”
英辉仔细端量方劲,发现短短数月,意气风发的方劲比以前沧桑了许多,也沉稳了许多,若不是知道他还不满三十岁,恐怕会认为他已经是中年人了。
“你辛苦了,现在军方的担子都压在你身上,放心,这王城中有我,绝不会让你孤军作战,哼,神力侯,他现在过着养老生活,每天携娇妻美眷游山玩水,却把责任都推到你我兄弟二人身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方劲一愣,“你和神力侯爷闹矛盾了?他现在也不容易,现在帝国三面迎敌,他统领军部,岂能清闲。”
“哼,也就你最实在,整天替他们考虑,哎,对了,你这么匆忙回来,中央军都交给童路,他能行吗?你们面对的可都是一群被洗脑的教众,说点难听的,都是一群疯子。”
“没关系,这几个月我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临行前也交代好,不许主动出击,圣火教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根据我们的情报,他们的几个法王不知为何脱离的教军,回到了总坛,你们总宪办下面的内卫消息灵通,你多注意这方面的消息。”
“放心吧,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