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卢高峰用清水冲洗一下裤子,我和他来到隔壁丁科伟的病房里。
丁科伟萎靡不振地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我和卢高峰坐在陪护床上,大眼瞪小眼地都不敢打瞌睡。
谁知道那个养鬼人,派了几个鬼物过来,有没有留些什么后手?别睡着被杀了都不知道。
这时,已经夜深了,四周出奇地安静。
病房外边的走廊上,以及附近的其他病房,都没有一丝声音传来。甚至,窗外的虫鸣声也消失了。我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缓慢的,以及卢高峰和丁科伟急促些的心跳声,至于呼吸声就听得更加清楚了。
原本是微弱的呼吸声,在此刻听起来像是拉风箱。
所有细微的声音,都因为寂静而放大了。
我生出又进入到鬼蜮之中,再次和外界隔离开了的错觉。仿佛随时都有凶猛地鬼物,从窗外的黑暗中冲进来扑向我。
不过,跟随师父的这三年来,我好歹经历过多次捉鬼的阵仗,再加上不知道我是傻大胆呢,还是自己就是个不人不鬼的怪物,所以对可能隐藏在暗中的鬼物,并没有感觉到有多么恐惧。
我只是担心韩雨嫣,附带担心一下王峰,路上别遇到什么危险。
丁科伟就没有我这么淡定了,满脸惊恐之色地坐立不安,身上生虱子似地不时动一动,把陪护床压得“吱呀吱呀”响上几声。在这种十分寂静的环境中,听起来格外刺耳。
等待的过程,是最难熬的。
我没有心情去关注卢高峰,惶惶不可终日的惊恐模样;也没有心情去关注丁科伟,究竟是睡着了还是在假寐。
走到窗前,我推开窗户,点燃一支香烟,排遣等待的焦躁感。
“小师傅,还有烟吗?给我来一支。”丁科伟来到我身后,问我要烟。
我转过身,给他掏了支烟,把打火机也递给他,让他自己点烟。他只是我的客户,现在又是他有求于我,再加上我对他的印象不好,没有义务也懒得伺候他。
结果,这家伙,手直哆嗦,点了好几次,都没把烟点着,估计是刚才吓坏了,现在又面临着未知的危险,因此一直都没缓过劲来。
“我说老卢啊,你是个爷们不?也太没种了吧?有我和丁大叔在,你有什么好怕的?”我调侃了他几句,拿回打火机,替他把烟点上。
他抬头看着我,讪笑了几声。
就在这时,他的表情猛地变了。
我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好圆,瞳孔却收缩了,张大嘴巴发出一声杀猪般地惨叫。
他的目光已经不再看着我,而是看向我背后的窗户。
与此同时,我感到背后吹来一阵阴风,彻骨地冰冷吹进我的五脏六腑,我脊背的汗毛都因此乍了起来。
鬼属阴,火属阳。
不是太凶猛的鬼物,一般都是怕火的。
我飞快地转身,把手里点燃的香烟,朝着阴风吹来的方向戳去。
却是戳了个空。
只看见一道白色的人影,从窗外一下子飘了过去,没看清究竟是什么鬼东西。我小心翼翼地把头伸出窗外,上下左右环视了几遍,连个鬼影都没见着。
那道白色的人影,究竟是神马东东?
我把窗户关上,一边提防着窗外,一边没敢回头地,问卢高峰,“老卢,你刚刚看见什么了?”
卢高峰声音都打哆嗦,结结巴巴地说,“我看见……看见一个女……女鬼……她的模样……太……太恐怖了……简直像是……”
“是……不……是……像……我……这……样……恐……怖?”
卢高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阴森森地女声打断了,这道女声是从附近的墙壁上传过来的。
我循声望去。
只见,在丁科伟的这间病房,和隔壁我的病房之间的墙上,浮现出一张七窍流血的鬼脸,它的五官因为扭曲而显得格外瘆人。
一缕缕殷红的血迹,从它的七窍流到墙上,再顺着墙壁向下流淌,仿佛无穷无尽一般。头顶的灯泡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女鬼七窍流出的血液,迅速从水龙头变成了喷泉,喷洒到地板上,越积越多。
浓郁地血腥味,传入我的鼻孔。
白天受伤失血过多的我,被勾起了强烈地嗜血欲望。
“小帅哥,你饿了吗?是不是很渴,很想喝滚烫的,新鲜的血液?”它的话语犹如贯耳魔音,进一步诱发我嗜血的欲望。
“嘭!嘭!嘭!”
卢高峰和丁科伟有力地心跳声,以及血液在血管内汩汩地流动声,都经过放大传入我的耳中,提醒我那是世间最美味的饮食。
“该死的,给我滚!”
我用力咬了一下舌尖,用剧痛来取代嗜血的欲望。可怜我的舌尖刚刚痊愈,又被我再次自残地给咬破了。然后,噙了一大口僵尸血,朝着墙壁上的鬼脸喷去。
“桀桀!”
鬼脸留下一串指甲刮玻璃般难听的笑声,在我的僵尸血喷到它脸上之前没入了墙壁,病房内的一切都随即恢复了正常——头顶的灯泡不再闪烁,地板上的血液也消失了。不过,墙壁上的血液还在,不是鬼脸的七窍流出的,而是我喷上去的那口僵尸血。
“卢高峰和丁科伟肯定都听见,女鬼问我想不想喝血了,不知道会不会怀疑什么?”我偷偷地扭头朝着他们看去。
一眼看见,丁科伟请来他师父上身了,头顶长出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双眼则是变成了黄褐色的兽瞳,背后摇曳着三条毛茸茸的尾巴,扬起一双锋利的爪子向我扑来,厉喝道,“吴明,没想到你居然是僵尸,你接近雨嫣到底有何企图?”
我急忙闪身躲开他的扑击,大声辩解道,“你是丁大叔,还是他师父?你千万别激动,听我解释啊!我虽然有一半体质转变成了僵尸,但是我从来都不吸人血,一直以动物的血液为食。我也没有故意接近雨嫣,而是通过赵总认识她的。”
“僵尸有不吸人血的吗?今晚,就算为了确保雨嫣的安全,我也一定要杀了你不可。”丁科伟,或者是他师父,根本不相信我的分辩,双爪的攻势反而越来越犀利了。
“僵尸……僵尸……你是僵尸……”
卢高峰似乎被吓傻了,痴痴地站在一旁碎碎叨叨。我根本没把他当回事,知道丁科伟不会伤害他,不时地把他当挡箭牌,绕着他躲避丁科伟的攻击。
然而,意外地一幕发生了。
“我不要你吸我的血,我要杀了你,杀了你这个僵尸,杀了你这个怪物。”卢高峰居然魔神附体般爆发了。他几步跑到床头柜前,抓起一把削苹果的水果刀,疯狂地追着我乱砍乱刺。
病房本来就不大,又放着两张床。
在这么窄小的空间里,我失去了卢高峰这面盾牌,遭到他和丁科伟两个人的围攻。关键是,我没有伤害他们的想法,一直都是被动地躲闪着,他们却把我当成生死敌人。
丁科伟请师父上身以后太厉害了,我现在又是处于失血过多的虚弱状态。不一会儿,我便被他抓得遍体鲜血淋漓,还被卢高峰抽冷子划了好几刀。
勉强又坚持了一小会儿,我上面躲开了丁科伟的双爪,下面却被他一脚踹中小腹,疼得我感觉肠子都断成了N截,被一脚踢飞出去以后重重地撞在墙上,再顺着墙壁滑落下来委顿于地。
卢高峰这个突然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王八蛋真会把握时机,立即冲过来用锋利地水果刀在我胸口和腹部刺个不停,随着他每一刀拔出都会飙出一束血柱。
剧烈地疼痛充斥着我每一颗细胞,大量失血让我两眼发黑遍体乏力。
难道,我就要这么死了吗?
我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还没有给师父养老送终。
雨嫣给了我追求她的机会,我还没有追到她抱得美人归。
想到师父和韩雨嫣,我的手脚恢复了几分力气。
“既然你们想让我死,那我就先杀了你们。为了师父和雨嫣,我绝不能死!”我怒吼着抓住卢高峰的衣领,用力一拽把他拉到我面前,一口咬上他的颈部大动脉。
或许是僵尸吸血时的本能,我的嘴里伸出两颗锋利地獠牙,轻轻松松地咬进卢高峰的血管,滚烫而又甘甜醇香的血液涌入我嘴里,我大口大口地吞咽着这人间美味。和这种新鲜出炉的人血相比,过去吃的动物血简直就是豆腐渣。
大量的新鲜人血喝下肚子,我胸腹处的伤势以极快地速度痊愈着,身体进一步朝着僵尸转变,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前所未有地力量感。
不知道为什么,丁科伟没有阻止,我吸卢高峰的血液。
我很快将他吸成一具干尸,把他干瘪瘪的尸体推开,我一个挺身站了起来。不是鲤鱼打挺站起来的,而是身体直挺挺地就站了起来。
还没有吃饱的我,看向对面的丁科伟。
此刻的他在我眼里看来,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或是请师父上身的人形狐狸,而是一个装满了新鲜血液的容器,一个盛满了美味大餐的餐盘。
我的意识里只剩下嗜血的欲望,迫不及待地想要也吸光他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