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八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鬼差青面獠牙手持钢叉将夜青寒琢团团围了起来。寒琢镇定如常,不动声色将夜青护在身后。
吓得庙里的魂魄缩在一角,一动不敢动,只有夜松紧张的看着被包围的两人。
忽而整座庙里泛起白汽,哗啦哗啦铁链拖地声由远及近,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手持招魂幡铁链脚铐从白汽中走出来,城隍上前恭敬道:“黑白无常大人,下官活捉了寒琢,就在院中。”
黑白无常两人两双狭长的凤眼微微一转便看见了被围住的寒琢和夜青,白无常薄唇微微张了张:“杀。”
城隍得令,对鬼差下令:“无常大人有令,诛杀寒琢!”
“慢。”白无常又轻飘飘抬手制止,慢慢走过去,鬼差让开一条路,让他走到寒琢面前。
白无常微微冷笑:“寒琢,三万年前,你擅闯阴司,将我打伤,夺走半册生死簿,罪孽滔天,是否料到今日的下场?”
寒琢哼了一声:“我既然能从阴司抢走生死簿,今日也能全身而退。区区几个夜叉就想拦住我,简直笑话!”
“你以为今日只有我们兄弟二人和这几个夜叉吗?”黑无常猛然甩了一下铁链,嘡啷一声,吓得庙里的魂魄开始小声哭泣。
夜青不知道寒琢跟阴司有这么大的过节,而且还来了个大人物,寒琢肯定难以全身而退,到底怎么才能帮帮寒琢,夜青急的四处乱看,瞟到角落有个人影,视线一扫而过,猛然又扫回来,这不是白天的黑蛇吗,他何时来的?他是个地仙,在黑白无常面前肯定能说得上话吧。
夜青压低了声音叫他:“蛇兄!蛇兄!”
气氛实在压抑严肃,夜青的声音反而显得响亮突兀,众人都把视线落到了她身上。
夜青看众人都在看她,便也不压着嗓子,高声道:“蛇兄不是个仙吗,咱们既然是朋友,朋友有难能否相助?”
众人又顺着夜青视线向那暗角看去,可那里似乎被结界挡着,看不出是谁,只有个依稀的人影。
“要我相助,你用什么交换?”那蛇声音慵懒,显然一直在旁边看热闹来着。
夜青忙到:“当牛做马!”
“我不缺丫鬟。”
“灵气灵珠!”
“我不缺这点修为。”
“以身相许!”
寒琢忙拉住夜青:“你疯了!”
黑蛇嘴角一翘:“成交。”
夜青才缓过神来:“什么?我刚才说了什么?我乱说的,咱们换一个,我用我的阳寿换,用我这条命换行不行!”
黑蛇从阴影中缓步走出来:“晚了。”
小童子在旁边大喊:“什么玩意!我先来的!我管你是谁,敢插我的队,不想活了是不是……”待看清那人是谁城隍慌忙捂住了童子的嘴,将童子按在了地上。
他从黑暗中走出来,月光下,黑袍上烫金纹路熠熠发亮,神色冷峻,黑眸冰冷深不见底,身影挺直高昂,月华散落在他周身,晕出银白的光,让人移不开视线,万籁俱寂,无人敢在他面前高声喧哗,连呼吸恨不能都屏住,只有他衣袂微微翻动的声音,这般神族威仪,叫人不敢直视,甘愿俯首。众人看清他后忙跪倒齐声高呼:“冥王!”
只有寒琢周身冷了几分,口中念出了他的名字:“重烨!”
原来是冥王,这下有救了,夜青激动的向重烨招手:“蛇兄,原来你是这么厉害的神,那你快让他们放了我们吧。”
“放肆!冥王乃神族尊神,蛇族怎可与冥王相提并论!”黑无常厉声道。
“我不小心说顺口了,冥王大人,尊神大人,看在咱们是朋友的份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我们吧。”夜青双手合十拜了拜重烨。
寒琢扯了夜青一把:“夜青,这世上谁都可以相信,唯独他,你不能信,更不能依靠。”夜青不明所以:“为什么?”寒琢冷冷看着重烨:“没有为什么,你只要知道我是为你好。”
重烨皱了眉:“寒琢,擅闯阴司,打伤鬼差,放走阴魂,不计其数;抢走半册生死簿,致阴司秩序大乱,几千年都未整顿妥当;还打伤白无常,致使阳间拘魂进度迟滞,大量游魂滞留人间,乱了人间秩序,这一桩桩一件件,恐怕灰飞烟灭都不够他赎清。”
不用细想也知道,这是大罪,夜青拧了寒琢一把悄声道:“你怎么惹了这么大的事啊!”
“那怎样才能放过他?”夜青有些害怕,看来重烨是不会轻易放过寒琢了,难道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重烨沉吟了许久,“办法倒是有一个。”
夜青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阴司不止我一个人能让他们言听计从。我与寒琢有仇,可有一个人与他没仇,只要这个人肯发话,必定不会有人为难寒琢。”
“谁?”
“我的夫人。”重烨一笑。
“那您快请她出来啊,我来说服她!”
重烨笑开:“可我没有夫人。”
你玩我!夜青压着怒气,被重烨戏耍了一通,可也不能就范,只能陪着笑:“冥王大人您别逗我了,到底有什么办法?”
重烨严肃起来:“你还不明白么,我说了我没有夫人,但方才有个人说要以身相许。”
“你要我做你夫人?!”
寒琢和夜青异口同声:“不行!”
“那就罢了,把这凡人轰出去,诛杀寒琢。”重烨背过手往堂内走去,下令诛杀,掷地有声。
寒琢在夜青耳边小声说:“出去之后立刻去找罗宋,他自有方法护你周全,我随后就到,你放心。”
说完夜青就被推了出去,她被推到了城隍庙大门外,两扇大门轰隆一声死死关上,将厮杀和怒吼挡在了门里。
夜青起身往罗宋家走,浑浑噩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最亲的爷爷离世,最好的朋友被人诛杀,还有人强行逼婚,寒琢算错了吧,今日哪里是命犯小厄,简直是空亡大灾!
从她不听寒琢劝告非要上山采药开始,遭遇了重烨幻化的黑蛇,她这一天就没顺利过,晚上又是重烨出现,要诛杀寒琢,要她嫁给他做夫人。
自从重烨出现,就让她经历了人生中八百年也不会遇见的重大事故,难道重烨是她的扫把星吗,对,一定是她上辈子做了什么恶事,这辈子上天派了重烨来惩罚她!
走着走着,夜青转回身撒腿跑起来,“扫把星就扫把星!没了爷爷,不能再没了寒琢,罗宋一个书生能有什么指望,求天求地不如求自己,不管结果如何,寒琢我救定了!”
跑到城隍面门外,夜青狠狠砸门:“开门!给我开门!放了寒琢,我什么都答应你!”
话音刚落,轰隆一声门便开了,重烨坐在最上首,笑意盈盈看着眼神倔强的夜青。
寒琢被绑在一旁,垂着头,了无生气,身上被打出了许多伤口,血将他的白衣浸透,触目惊心。
夜青要去看他,却被夜叉拦住,带到重烨面前。
他居高临下看着夜青:“我不计较你为了别的男人回来,既然你答应了,就要说话算话,不可食言。”
夜青点了点头:“决不食言。”
这一刻开始,夜青愈发讨厌面前这个人,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可偏偏她就要嫁给他做夫人了。
夜青挣脱开夜叉,跑到寒琢面前,托起他的脸,焦急的叫他:“寒琢,你醒醒啊,你怎么样了,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身后一个声音响起:“谁让你回来的!”
夜青猛然回头,寒琢竟然好端端在院里的石柱上绑着,夜青看了看身边的这个寒琢,又看了看身后的寒琢,有些凌乱。
重烨低笑着打了个响指,夜青面前的寒琢就消失了,原来是个幻象,一个幻象让夜青担心的魂不守舍,最后落入了重烨的圈套。
夜青愤然起身,重烨知道她要说什么,便道:“你嫁给我是个一劳永逸的方法,几万年来整个阴司都与寒琢为敌,如今只有你能保全他。你若不嫁给我,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还有谁能让他活命?”
夜青被重烨三言两语说服了,寒琢的罪过不小,他连城隍庙都不便踏入就是为了避免和阴司发生冲突,他必定是活在整日被阴司追杀的阴霾中,只有她能救他,让他重获自由,不再躲躲藏藏,重烨说得对,这的确是一劳永逸。
“冥王大人!老汉有话想说,请冥王大人恩准!”夜松扑通一声跪在重烨面前,夜青连忙跑过去要扶他,被他推开。
重烨起身扶起夜松,“夜太公有话请讲。”
夜松身为一鬼,根本承受不了重烨的威压,经过阴司投胎的魂魄,几乎都没有见过冥王,只因为他高高在上,鬼魂不敢直视。即便如此,夜松还是不卑不亢道:“自古以来,男婚女嫁,讲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夜青自小无父无母,我夜老汉便是夜青的父母媒妁,她的婚事,我从不敢多加插手,只盼有缘之人能与她共结连理。如今见她被人逼迫,即便您是冥王大人,老汉也不能坐视不管!”
夜青拉了拉夜松衣袖,眼里有了泪水:“爷爷,别说了。”
“夜太公怎知我不是她的有缘人?”
“即便与夜青有缘,也不能用如此手段!”
“能将她留在我身边,用什么手段我并不在乎。”
重烨的眼神让夜青有那么一瞬失神,竟感受到了他眼中的情愫,连忙别开眼去,不再看他。
“不情不愿,何来相亲相爱!”夜松快要词穷,奈何重烨脸皮极厚,始终占着上风。
“夜太公不必激动,她会爱我的,今日有您见证,我们这婚便算成了。”
“你……”夜松气的说不上话,没法反驳,这胡搅蛮缠之人实在没法用情理说通,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宝贝孙女嫁给一个不爱的人,便摆了摆手:“你们这婚事,我不同意!”
重烨充耳不闻,高声道:“多谢夜太公成全我与夜青!”
夜松两眼一瞪,你哪只耳朵听见我成全了!老人家气的吹胡子瞪眼,颤着指头指着重烨,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寒琢用力挣脱身上的束缚,奈何重烨法术高深,他根本挣脱不开,高声喊道:“重烨!你放了夜青,我甘愿认罪,而且把生死簿双手奉还!”
重烨淡然:“生死簿于我而言可有可无,但她不同。你还是好好在人间做你的鬼王,别辜负了她救你的苦心。”
“谁都可以与她相守,唯独你不配!”寒琢怒极,口中发出诡异的吼声,似鬼哭神嚎,双手化作利爪手臂猛然爆出青筋,挣破了束缚,惨白隽秀的脸化成了一张凄厉狰狞的鬼面,口中迅速聚成一团黑雾,月光之下隐约可见黑雾中浮浮沉沉狰狞骇人的骷髅头骨,黑雾从寒琢口中喷薄而出,直冲向重烨面门。
重烨冷下脸,气势一震,便将黑雾挡在身外,微微皱眉就将黑雾顶了回去,将寒琢狠狠撞在城隍庙的院墙上,一堵厚墙被生生撞倒,石块摔了一地。
只听重烨冷声道:“我与她的事,轮不到外人过问。”
夜青眼睁睁看着寒琢被埋没在石堆之中,紧张万分大声呼喊:“寒琢!”
听了重烨的话忽然又觉得心寒,心中不知为何揪的生疼,她瞪着微红的双眼问:“我与你之间,有过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