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小舟缓缓飘荡在忘川之上,舟上红衣女子宛若漆黑混沌中唯一盛开的彼岸花,妖娆明艳。
然若仔细看去,这朵彼岸花实则已经睡着,船行的太慢,她催了好久无果,这穿飘啊荡啊的,她就闭上了眼。
摆渡人若是能出汗,此刻定然已满头大汗了,他在船尾弯着腰,十分费力的将竹蒿撑到河底,再用力一推,船就向前飘一点,然后他再将竹蒿抽回来,再撑到河底,用力一推,船再往前一点,周而复始,他此刻很想把自己当腰掰断...
往日里,忘川的渡船从来速去速回,从不拖延一刻,可此刻...
“是哪个小兔崽子把爷爷的竹蒿砍短了!!!”
这一声仰天长吼,将寒锦喊醒,迷迷糊糊的揉揉眼睛:“到了?”
摆渡人喷出一口老血,“没有!等着!”
寒锦撇撇嘴,“没到就没到,吼什么!”
“你以为我想吼啊!你看看这竹蒿!我怎么快得起来!”
看着摆渡人手中握着的半截竹蒿,略略有些心疼这骨头架子,但是转念一想,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不定是他平日里总欺负这些婴灵,待导致婴灵如此捉弄他。
看他这凶巴巴的样子,寒锦也不愿意搭理他,撑着下巴在船沿上,百无聊赖的四下看去。
忽然她仿佛听见了歌声,十分动听哀婉,像是一个女子在凄凄切切的诉说着什么,转念想来,阴司生前有心愿未了的鬼魂不计其数,被她碰上一个苦情鬼也是很平常的事。
歌声渐渐进了,寒锦在黑暗的河道之中仿佛看见了水中的瘦弱身影,可惜整个忘川上只有这渡船有孤灯一盏,只能照亮方寸之地,她看不见那女鬼的脸。
离那女鬼越来越近了,寒锦唤了她一声:“姑娘...”
谁料那女鬼竟如同惊弓之鸟,赶紧沉到了水中,不再露头。
歌声也停了,寒锦叹了口气,以为好不容易找的乐子,又没了,这船得猴年马月才能到啊!
寒锦无聊至极,起身在狭小的船舱中来回走,一会摆弄摆弄摆渡人的灯,一会摆弄摆弄船上的铃铛,摆渡人坚持着不发作,心想,说不定,将来她就是...
忍一忍海阔天空,况且船都到这了,马上就要到阴司了,他就可以解脱了。
船,终于,停在了岸边,寒锦感觉像是沧海桑田一般的漫长,比她闭关的时间还要漫长!
还差一小段距离到达岸边的时候,寒锦终于忍耐不住,她站起身,从船头飞身落在了岸边。
阴司的鬼差在此等候寒锦,见了她便恭敬行了礼,此时船也终于靠了岸。
鬼差眼神怪异的却又习以为常的扫了摆渡人一眼,“摆渡人,你是不是跟客人打起来了?”
寒锦一听,乐了,感情这摆渡人总扔衣服啊!
摆渡人默默捡起掉在旁边的肋骨接上,又将扔在旁边的蓑衣捡起来披上,没回鬼差的话而是将竹蒿扔在了岸上。
“去,给我找个长竹蒿!”
“我不去,我还要引客人去见冥王呢!”
“你敢不去!冥王安排你在这里协助你爷爷我接送来往的客人,如今我这竹蒿断了,没法好好撑船,若是耽误了客人的急事,你怎么跟冥王交代!”
小鬼差被说的哑口无言,只好闷声应下,嘴里极不痛快的嘟囔了一句:“冥王让我协助你,又不是给你当差使,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神主了呐!”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摆渡人急了,将肋骨掰下来就要往外扔,小鬼差可见识过他这肋骨的威力,指哪打哪,准得很,疼得很。
连忙求饶:“饶命饶命,我马上就给你找!”
摆渡人哼了一声,坐在了船中,戴好了斗笠,似是休息了。
小鬼差引着寒锦一路走去,寒锦第一次来阴司,觉得十分新奇,这阴司虽是阴怨之地,却还隐隐有一股正气在上空盘旋,终究是与天界平起平坐的神界,即便怨气冲天,也不影响其正常的秩序,不像天界,多了她这么个魔族而已,个个就担心受怕的要命。
这阴司天色灰蒙蒙的,像是笼罩着一层永远都散不开的雾气,料是这里鬼魂留下的怨气吧。
周围怪石嶙峋,风格实在是与天界截然不同,甚至比魔界都要张狂不羁。
都说一个地方的风格代表着主人的个性,如此看来,这冥王,大概也是个不羁之神吧。
“到了,请您稍等,我去通报。”
鬼差颠颠跑进去,就听里面传来大笑声。
“哈哈哈!白无常,这次又是我赢!怎么样,服了吧!”
“我不服!再来一盘!”
然后寒锦听见了一个微弱的声音:“禀报冥王,有客至。”
“我告诉你,这一局我肯定还会赢,你就等着去遗忘殿帮孟婆卖汤吧哈哈哈哈!”
“冥王...有客至...”声如蚊哼...
寒锦叹了口气,语气等着小鬼差通传,还不如自己进去看看,这冥王到底玩什么花样,非要让她来见一面不可!
踏进冥王殿,小鬼差正脸色为难的跑了出来,见寒锦自己进来了赶忙上前:“您再稍等片刻,冥王马上出来。”
寒锦一手将小鬼差扒拉开,淡定的向里走去:“行了,我又不聋,你们冥王杀棋倒是杀的高兴了,我可不想白白浪费时间!”
寒锦不懂下棋,也不懂这其中的乐趣,她只知道,请人来做客,主人却不出现,就是无礼,她不好好教训教训这无礼的主人,真的是对不起自己在船上浪费的大把时光!
门咣当一声开了,冥王专心致志的研究棋路,根本没听见,而对面一身白衣的白无常抬起了头,顿时愣住。
他是第一次看见如此绝色的女子,他在人间行走了不知多少万年,见过不知多少张脸,却没有一张能比得上面前的这个,不,这张脸不是人能撑起的美貌,只有神族,才有这个福泽能拥有这般的容颜!
寒锦没有注意到白无常炙热的目光,而是将视线落在了专心看着棋盘的冥王。
“冥王。”她叫了他一声,没有回应,果然是深陷棋中啊!!
“冥王!”加重语气,提高声音,再叫一声,还是没回应。
好,这可是你比我的!
寒锦快步走上前,带起了一阵清风,经过白无常身边时他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她抬起脚对着冥王肋骨的位置就踹了下去,将冥王直接从椅子上踹飞了出去。
撞在后面的墙上,整个身子都嵌在了墙中。
白无常终于回过神来,这女子,难不成是来找冥王寻仇的?
“这位姑娘,你与冥王有何仇怨,竟对他大打出手?”
寒锦扫了白无常一眼:“他跟你下棋,耽误了我的时间,方才听你说是非要跟他再下一盘的,所以我是不是应该把你也嵌到墙里反省反省?”
外面的鬼差听见的声音,纷纷冲了进来,正听见了寒锦那无比嚣张的话,愤怒的将她围了起来。
寒锦毫不在意,几个小喽啰,不够她动动手指的,将白无常打量了一下,点了点头,这个倒是可以打两下,不过估计也接不了几招。
那些鬼差见寒锦如此放肆,便要上前将她擒拿。
谁料后面的墙里传来闷声闷气的声音:“啊,这位姑娘当真是好身手!”
白无常连忙上前将冥王从墙里抠了出来,冥王到底是冥王,挨了寒锦一脚,却也没什么大事。
他远远将寒锦大量了一遍,眼睛直冒绿光,寒锦心中暗暗想:“莫不是这冥王是个老色胚,专门将经过的好看的女子都骗来这里,然后给那个那个了吧!”
如此想来,寒锦心中怒火更盛,这老色胚不仅浪费了她看三生石的功夫,还耽误了她回去找重烨!而且还对她起这般的歪心思,简直是活腻歪了吧!
眼见着冥王一步步走来,寒锦狠狠攥起了拳头,这冥王看着也是仪表堂堂的,听说天君换了好几茬了冥王还雷打不动的依然是他,这么大岁数了,就算长了个像样的皮囊,也不能到处祸害良家女子啊!
冥王走到她面前,对她嘿嘿一笑,寒锦就彻底忍不住了,一拳挥了过去,将冥王又打进了另外一面墙里...
那些鬼差急了,要上前为自家冥王报仇,却又听见冥王在墙里闷声道:“都别动,全都出去。”
“可是冥王,您都...”
白无常狭长的双眼一瞪:“让你们出去就出去,哪那么多废话!”
鬼差只好退了出去。
寒锦更是愤怒,怎么着,还想把碍事的都赶走,好办事是吗!
姑奶奶今日不把你打到怀疑生命,就不叫寒锦!
白无常这一次将冥王抠出来费了些力气,这寒锦的力道大的出奇,想来是用了千钧的法术,将冥王的脑袋打的嗡嗡作响。
缓了半晌,冥王习惯性往前走了一步,就见寒锦又举起了拳头,他便赶紧退了回来站在墙根,明智了保持了一个十分安全的距离。
方道:“敢问这位姑娘,在何处高就?”
“我不过是个小小的魔族,今日见你奸,淫掳掠,是来替天行道的!”
“奸,淫掳掠?”冥王大为不解,想了想,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原来姑娘是把我当成了那般的恶神,姑娘误会了,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