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那里干了几天，大概到了农历的十月十五。按照南方的惯例，是该他们敬神的日子。老板娘们通常会在敬完神以后把供香分给工人吃。
可是，厂里那么多人，供香就分不过来。分不过来就挑人，对谁印象好就给谁拿一些。那老板娘除了给厂里的杂工和机修拿了一些以外，剩下的全部拿给了我，令我受宠若惊。同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后来，有一个江西的老工人告诉我，在我每次干活的时候，那老板娘总会躲在一个角落里偷看。因为看我干活卖力，才把那些供品拿给我吃的。我一听才恍然大悟。
忽然有一天，我下班后躺在床上，感觉一阵恶心，接着有酸水冒出来。第二天，我问老板娘是怎么回事。她说我是吃米饭吃成这样的。
“那可怎么办呢？”我问老板娘。“不吃米饭就行了。”老板娘说完，向我摆摆手。
我就跟着她上了二楼。那二楼放着几张大木板，有些人在沾水枪，有些人在包装。在门口放着一个大音响，里面正放着流行歌曲。
老板娘把我领到最左边的那张大木板跟前。那大木板两边坐着五六个人，四个女的，两个男的。其中有一个个子高一点，脸上长着粉刺；另外一个看来年龄不大，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他的眼睛不大，留着偏分头。
老板娘把我领到他跟前说明了我的情况，然后让他帮我找一个河南的饭店赊账。
那个男孩子名叫李耀磊。我们在一起一交谈才知道我俩原来是一个乡的近老乡，相隔才十几里远。他答应下班后带我去他们一个村的“老x”开的饭店里赊账。
那天上午下班后，我跟着李耀磊一起，来到了“老x”开的饭店里。他跟老x老婆说了一声，让我在那里赊账。
我在那个饭店吃饭的时候，碰到了和我同村的一个远门堂哥的外甥，他在另一个厂打杂，也是在老x的饭店里吃饭。听说他和老x也很熟。
然后他找到老x老婆帮我说了一些好话，老x老婆就更放心了。我们说好等我那个厂发了工资就结账。
从饭店回来，那李耀磊给我讲了老x的发家史。老x在家中排行老x，他还有个哥哥叫老大，也在x道上混。另外，他们还有个姐姐，曾当过武术教练，据说能空手夺白刃。
所以，他们姊妹三人在新乡这个地方很奅（虚大，吃得开的意思）。
“以后在厂里要是被其它地方的人欺负，跟我说一声，我找他们帮你摆平。”李耀磊最后跟我说。
他这样说让我想起我进第一个长时欺负我的湖北那个吊毛来。我本来想跟李耀磊说让他帮我找老x治治那个人，想了想又算了。
为什么？因为我认为李耀磊只是在吹牛，老x那种人岂是我们这些无名小辈请得起的？人家帮你办了事，最少得请吃饭吧。你请人家吃饭，去小酒店档次不够，去大酒店钱花得起吗？
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者，冤冤相报何时了？你报复了人家，你以为人家不知道？人家知道后，说不定哪天也给你来那么一回。
像我这样举目无亲的人，真是被砍几刀的话，连看病的钱都没有，就只有等着死。我可不愿意死。我死了，我的文学事业怎么办？
想到这一些，我就把那些想报复人的想法收回肚里。
从此以后，每逢中午和晚上，我就去老x的饭店吃饭，便会见到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人。当然，也有“道上”混的。有时他们喝酒喝带劲了，就会把衣服扒开，可以看到脊背或肚皮上的一道道刀疤。
过了一段时间，平虎老婆见我所在的那个厂效益还不错，就也进来了。又过了一段时间，会开自动机的平虎和聚山，聚强，另外还有平虎的堂哥治严也进来了。我们这几个一起从老家过来的人终于又聚到了一起。
他们开自动机的都是计件的，只有我一个人是计时的。有时水泵试完了，我晚上就很少加班。这时，我就会帮我那帮老乡开一会自动机。
他们一直站在那里，心里很烦。我能替他们一会儿，他们心里自然很高兴。所以，我在那个厂人缘很好。
一天晚上十二点左右，我正在熟睡，被聚山叫醒了。我以为他有什么事，没想到他给我端来一碗粉丝肉片汤。“干什么？”我问他。
“给你做的。赶快把它吃掉。”她用手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那晚热气腾腾的饭对我说。
聚山虽说是我们村上的女婿，但我们也不过是泛泛之交。他突然之间对我这么好，令我不知所措。于是，我磨蹭着不肯下床。
那聚山一把把我拉了下来，让我坐在桌子前的一张椅子上说道：“别不知好歹了。快把它吃了吧。”人家既然是真心让你吃，如果再推却的话，那就有些却之不恭了。
想到此，我就狼吞虎咽吃起来。说实话，那碗饭吃着真香。我再也没想到我的这个很远们的姑父做出的饭这么好吃。
吃完饭后，我就又爬上床睡觉去了。我还没睡着，聚山又过来了。他把碗筷一收拾，就拿出去洗了。
躺在床上，我想了很久，终于想出了一些端倪。我想可能是我给聚山他妹妹写的那封信起了作用。他妹妹也许来过这里，而且交代过一些话吧。不然的话，他怎么会对我那么好。
说实话，聚山家里也不是太富足，自从他妹妹来到澄海以后，总会接济他家。他妹妹对他有恩，假若我能成为他的妹夫的话，你说他能不对我好吗？
虽说他妹妹长得不太漂亮，但却很“能干”。“能娶到这样一个媳妇也不错。”我想。于是，那天晚上我想着好事睡了一个很香甜的觉。
令我更加自信的是，到了第二天聚强对我也很好。看他们兄弟俩的样子，很显然是把我当成自己人了。
但这样的日子没过上三天，聚山又在半夜把我叫醒对我说，外面有人要见我。我刚走出厂门口，只见聚山他妹妹领着一个女孩子站在那里呢。
那女孩个子高高的，显然要比他妹妹漂亮得多。我正站在那里发愣，聚山一把把我推了出来。
聚山的妹妹和那女孩与我说了几句话，就回自己的厂去了。这以后就再也没来过。而这件事过后，聚山聚强兄弟两个对我也没有以前那么好了。
我想想这件事的前后经过，终于想明白了。那聚山的妹妹刚收到我的信的时候，可能是没有时间也可能是没有心情，就没有来找我。
终于有一天，她又看了那封信，终于心血来潮，就来找她哥哥，让他多照顾照顾我。她哥哥可能误会了她的意思才对我那么好。
然后她回厂以后可能也想到了这一点，就带了一个女孩子来见我。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对我没意思，想撮合我和她好朋友。
她好朋友可能看不上我，她们就不再过来了。
但我想他妹妹即便不喜欢我，也应该帮我找一个工资高一点的厂了什么的。可转念一想，她的两个哥哥还在我们厂干呢。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吧。
聚山的妹妹带来的那名女孩为何会不喜欢我？难道她看不出来我长得很帅吗？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想不出答案。
那么，我给聚山的妹妹写的究竟是一封什么信，终于打动了她的信，让她在百忙之中来对我有所眷顾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