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日显得尤为的漫长,但总算万岁爷还是熬过了一整个冬日,迎来了新的一年。
康熙六十一年,正月里的一个清晨,天尚未亮的时候,小水就急急忙忙的敲响外头的窗户,艾喜见小水有要事禀告,也不敢耽搁,快步来到暖阁外头轻声唤醒伊郎。
整个冬天,伊郎都是精神紧张,各位阿哥们轮流去宫中侍疾,伊郎在王府的时候却显得更加的焦虑和紧张,日日都想进宫内候着。
听到是外头有事回禀,伊郎一骨碌就下了地。“让小水进来。”
伊郎快步走到外头大厅。“怎么回事?你快说。”
“回爷,宫里头有公公过来传万岁爷口谕。”
“那还不快些走。”伊郎早已经在艾喜的忙住下快速整理好衣衫出门。
可去了不多时候,伊郎再次折返回来。“小蝶,你快些起身,皇阿玛让我们两人一同入宫。说是想听你弹奏曲子。”
我来不及疑问,来不及犹豫,快速起身梳妆。坐上马车的时候,天还只是蒙蒙亮。没想到这个时候皇上还会想起我,半夜时分,竟然还会想起那首曲子。皇上是在思念母亲吧?
伊郎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与苏先生交代叮嘱,看来伊郎也知道,皇上此刻急着召见并不是什么好事。
马车疾驰,阵阵马蹄声几乎可以吵醒临街的百姓。有宫中来的公公为伊郎和我两个人保驾护航,这一路倒是格外的顺利,便直接来到了万岁爷休息的宫殿之内。
“皇阿玛吉祥,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皇上躺在床上,眼睛微整,似是已经睡着,又仿佛不愿意就这样睡过去一般。
“皇上,老四来了,给您请安呢。”宜妃娘娘在皇上耳边轻轻说道。
今日守在万岁爷跟前的正是宜妃娘娘和五爷。当然外头也有几位大臣约定好了,等着万岁爷的旨意。
万岁爷到了此刻仍旧并未另立太子,也从不提立储君或者皇位继承人一事,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众位大臣们不放心,只得大家暗中约定了,日日轮流守在此处,等候万岁爷最后的旨意。
“哦,”皇上许久才答应着,身体的动作却明显是想要坐起来说话。
五爷和伊郎两个人动手,才把皇上扶起来,可也只是歪在床上罢了。
“朕记得你把那曲《泣雪吟》谈的极好,朕近些时日倒是馋的很。”
“是。”我连忙答应着,在早已经摆好的地方坐下,轻轻弹奏起来。
我本是不大喜欢弹奏这首曲子的,只因为每每弹起这首《泣雪吟》,总会控制不住的想起母亲,想起母亲这太过清苦的一生,每每想到母亲到走都是带着遗憾的时候我总会分外的伤心感伤。
一曲作罢,不仅是我,连皇上的眼中也流出几滴清泪,我知道皇上不是思念母亲?就是在怀念他年轻时候的美好岁月了?
“朕近些时日总是会想起从前的许多事情。”皇上好久才缓缓开口,宜妃娘娘端过来一碗汤,给皇上润嗓子,皇上却挥挥手拒绝了。
“朕记得你跟我说过,你的师傅就是沈时时小姐是吗?”
“回皇阿玛,是的。”皇上听完此曲,总是会想起母亲的。
“她,她也来京中了是吗?”我不知道皇上是忘了,还是不敢相信,所以才会再次发问。
“回皇阿玛,是的,臣妾还很小的时候,师傅就在京中了。”
有许多话,或许上一次围猎的时候,皇上本就该问的,那时候或许觉得已无必要,所以便忍住了。到了今日,皇上只想解开自己心中的疑问罢了。
“她,她走的时候,可曾留下什么话吗?”
“回皇阿玛,师傅她,她留下过一封家书。”
“家书?”皇上看看身边的宜妃娘娘和其他人,摆摆手才接着说:“我跟这孩子说些家常,你们去外头候着吧。”
“皇阿玛,还是让儿臣陪您吧?”伊郎显然不知道为何我竟然能有家常和皇上叙谈,这个时候正是千钧一发的时候,他在担心。
“去吧。”皇上的手虽然无力,可这句话说的确实不容置疑。“都去外头等着吧。”
皇上说完,众人不敢在驳,宜妃娘娘,五爷,伊郎,太医,宫女,以及皇上跟前伺候的首领太监全得喜等等一众人,一齐退了出去,此刻只剩下我与皇上两人。
“你说,那封家书是给谁的?”
“回皇阿玛,给她的孩子。”
“她有自己的孩子了?”
“回皇阿玛,是的,师傅说是她年轻的时候与人一见钟情,私定终身,怀下的孩子。”此话一处,我已经是泪流满面。这许多的事情,母亲一生的坚守,当然还有母亲一世的清苦,皇上完全不知。
“这,这,”皇上显然并未想到,一时激动起来,忍不住咳嗽起来。
“皇上,您还好吗?用不用王太医进去看看您?”首领太监全得喜在外头轻声问道。
“朕很好。”皇上看着我,此刻他仿佛已经猜到,沈时时并非只是我的师傅这样简单。“孩子,你只管说,你接着说下去。”
“皇阿玛,师傅进京不久便诞下来一个男孩子,可是,”我看着眼前虚弱的皇上,并不想在刺激他,可想着母亲的一生,惟 次可以向皇上诉说母亲的时机我又是在不愿错过,或许这次在错过了,便永远再无机会了。不仅仅是母亲,或许对皇上而言,也是一生的遗憾吧。
“可是什么?”
“可是,师傅一生都在没有找到她的那个心上人。她虽然等了一生,最终也只是带着遗憾去了。”
皇上再次沉默,他并不说话,而是微闭着眼睛,似是在想念母亲。
许久,皇上才再次说:“是朕不好,是朕误了时时一生。”
“皇阿玛,师傅到最后都不曾责怪过任何人。她走的很坦然。”我忍不住劝解眼前的这位老人,此刻在我的眼中只是以为寻常的老人家罢了。他比父亲更能担当,他并不解释分毫,只在忏悔自己的错误。
“那,那个孩子呢?朕的孩子呢?”
“回皇阿玛,师傅她,她,”
“说下去。”
“师傅她在孩子出生不久,就想方设法托人将那孩子送到皇上跟前,那孩子从此也杳无音讯,师傅到最后也并未在见到他。”
“是谁?托付给了谁?”
这个时候的我,真想脱口而出说出此人即是我的父亲,是他,应该是他误了母亲一生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