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这个熟悉的背影只是在墓园最北角的摄像头里一闪而过,快得根本抓不住任何有用的信息。
芬芬,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浩宇,”小笼包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扯着他的衣服,可怜兮兮的问,“芬芬她想干什么?”谁可以告诉她。
“不知道。”李浩宇艰难的开口。
“不知道?”小笼包拔高了音调,“你为什么会不知道,你怎么可以不知道……”毫无头绪的她变得无理取闹。
“或许,她想冷静一下……”看影像,袁芬芬不像被绑架,那除了想自己独处一会,他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理由。
“冷静,冷静,和我们在一起她就不能冷静了吗?”
“小笼包,你不要胡思乱想。”
“不行,我要去找她。”
“小笼包……”李浩宇抓住小笼包的手。
“放开我,我要去找她。”
“小笼包……”
“没有我在旁边,她会害怕的……”这句话像是和李浩宇说,更像是自言自语。她永远都忘不了,当年的袁芬芬总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即便睡着了也很容易惊醒。现在的情况一点也不亚于当年,她怎么能不在她身边陪着她呢?万一袁芬芬又做噩梦了怎么办?
小笼包想都不敢想下去。她一定要找到她,一定要。
李浩宇抓着小笼包的手慢慢的松开了,他的着急和焦虑一点也不亚于她。
“我们去找她吧。”
李浩宇带着小笼包来到墓园的后门,一个人影都没有,门锁是好的,也没有墙体倒塌。
李浩宇沿着墙边走了一圈,发现在大门的不远处生长的灌木有被踩踏的痕迹,估计袁芬芬就是从这里翻墙离开的。
李浩宇看着这个将近两米的围墙失了神。
芬芬,为什么你要躲着我们?如果你想冷静,只要告诉我们就可以了,我们肯定不会打扰,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我很担心你。
“李浩宇,你发现了什么?”小笼包回头就看见发呆的他。
李浩宇指了指地上的痕迹,“芬芬是从这里翻墙离开的。”
“你确定不是被绑架?”
“这里没有多余的脚印。”
“她为什么要离开……”
“不知道……”
……
小笼包不相信李浩宇的说辞,与其说不相信,更多的是她不能接受,一个像连体婴一般生活了20年的人怎么能说离开就离开,不,她不相信。
小笼包不相信,于是像疯魔了一般满世界的去找她。她回了老宅,她去了绯色,她找遍了每一个她们曾经去过的地方。
可是,她找不到她。
袁芬芬,你到底去了哪里?
……
袁芬芬去了哪里?
此时的她正坐在一个椅子上面,她把她的头仰靠在这个老旧的椅背上,她的双眼定定的看着悬挂在天花板上的老式吊灯,眼珠子突起,一动不动。如果不是那微微上下起伏的呼吸,一定会以为这里是不是发生了命案。
这是一间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她把自己遗弃在这里。
在这个逼仄的空间里,摆放着一张1.5米的小床,床上放着一张本应该是白色的却雾成一片灰的被子。霉迹斑斑的床头柜摆着一只破旧而老式的闹钟,它在滴哒滴哒的机械行走,房间里没有窗户,到处弥漫着一股腐败的味道,一如她此刻的心。
只有墙体的最上方的换气扇呼呼转动着为这个房间输送着令人活命的新鲜空气。
袁芬芬不知道以这个姿势坐了多久,时间对现在的她来说,形同虚设。她的脑子里是空白的,但又像塞满了许多沉重的石块,拼命去挤压她所剩不多的脑容量。
她是故意离开的,她实在受够了投射在她身上的各种不知道是真同情还是假惺惺,亦或是在看戏的眼神。这些人她都可以不在乎,可是她不能不在乎小笼包,她不能忍受她被牵连着她被迫去接受别人的这种质疑以及不善意的目光,因为,那是她的小笼包,只能被她欺负的小笼包。
小笼包啊,她虽然是一个孤儿,或许她得承受身世带来的痛苦,但至少会有解脱的那一天。
可跟着她,虽然有华衣美服,珍馐美味,但是,这样的结果,既改变不了领养的事实,反而会让她的精神世界被牢牢禁锢着,还要被迫陪她承受着那些创伤的后遗症,被迫陪她一直的那暗无天日的深渊中的挣扎。
她亏欠她的实在是太多太多,而背负一个人的人生也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
袁芬芬从未觉得她是什么救世主,也不能因为当时的一个善念而耽误了别人的一生,也许,是时候放手了,放手让她过上精神自由的生活,不必每时每刻以她为中心,快乐她的快乐,悲伤她的悲伤。
李浩宇,同样是一个注定要辜负的人。每每面对他的深情的时候,她总是不自觉的陷入其中,一边享受着被宠爱的感觉而一边又在无情的伤害着他。
有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很虚伪甚至有些恶心,明明不能要却还要霸着不放。可是,她就是放不下,于是她就在这种贪恋和自我讨厌中挣扎,用鸵鸟的心态想着有一天算一天,多一点是一点。
关于此,也许她也错了,并且错得离谱,她完全忽略了李浩宇也是一些活生生的人,他也会有自己的情感需求,一味的被索取,迟早有情感枯竭以及厌倦的那一天。
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呢,或许,是她一直在逃避着,明知道却当做不知。
袁芬芬啊袁芬芬,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
对啊,为什么她会变成这个样子,她一直以为她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结果,也不过是一个感情的小偷罢了。
偷得来一时的感情最终无法握紧在自己的手里,现实不是最好的证明?
她留不住父爱,渴望的母爱擦肩而过;姐妹情,一个不知去向,一个背负太重;她爱的男人不知去向,爱她的男人还在她的无情中沉沦……
老天爷是故意的吗?
也许是吧,孤独终老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想着想着,袁芬芬就这样迷迷糊糊和的睡着了,然后又迷迷糊糊的醒来。浑浑噩噩的过了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那个紧逼着的门被强制性打开。
袁芬芬眨了眨已经失了焦虑的双眸,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像她走过来,可她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喂,醒醒啊。”那个模糊的影子在眼前晃,遥远得仿佛在天边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
袁芬芬听不清楚,眼前重叠着各种各样的影子,她感觉到她的身子很沉很沉,眼皮很重很重,接着她就彻底的昏厥过去了。
……
这是小笼包像无头苍蝇般寻找袁芬芬的第三天。
这也是她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那么大,大到随随便便就可以把一个人隐藏起来,这个世界那么可怕,可怕到这一切全都是未知的,并且像各种猛兽随时把她给吞没。
生活在象牙塔里面的小女孩没有了城堡的保护,一个人的时候竟是如此的脆弱不堪。
如果不是有身边这个男人在陪着,或许她在第一天的时候她就已经支撑不下去。
芬芬,你到底在哪里?你为什么不回来?你不要小笼包了吗?是不是小笼包太没有用了?
小笼包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哭喊着,可是,等待的那个人不知道身处何方。
“小笼包,天快黑了,我们回去吧。”同样是憔悴不堪的李浩宇沙哑着嗓子不知道是第几次劝小笼包了。
小笼包机械抬头看看天空,“是因为天黑了芬芬才找不到回家的路吗?”
“小笼包,你不要这样……”
“芬芬很怕黑的,小时候她总是要我陪着,这样她才可以安睡……”
“小笼包……”
“万一她又做噩梦了怎么办?谁可以抱着她……”
“小笼包,”李浩宇双手抓着她的双臂,仔细看她才发现,袁家出事到现在,才半个月的时间,圆润的小笼包露出了尖尖的下巴,明亮的大眼失去了灵动的光泽,乌青的一片,手下触碰着的手臂不似之前的丰腴。“我们一定会找到芬芬的,一定会的。”
“真的吗?”
“真的。我们先回家吧,明天再继续找。”
“明天继续?”
“明天继续。”
得到保证的小笼包才愿意跟着李浩宇往锦绣乐园的方向走。
这一路,两个无言。直到走到自家楼底下的时候看到出现面前这个人,虚弱无比的小笼包像被人注射了一剂兴奋剂一般,整个人都跳起来,然后冲到那个男人的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巨大的声音再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突兀。
“你来这里干什么?”小笼包狰狞的看着,露出吃人的表情。
“小笼包。”这个时候,李浩宇才反应过来,快步走上去,搂住小笼包,以防她再次失控。
“放开我,放开我。”小笼包扭动着,挣脱着,可惜,她挣脱不开,于是,她只能扶着李浩宇的手臂叫嚣,“陆远泽,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想见芬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