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袁芬芬再逃避,袁世雄的头七还是到了,这一天,也是他和江玉婷出殡的日子。
袁世雄的灵堂设在青木堂,也算是让他从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吧。
一大早,袁芬芬就从袁宅出发,去参加遗体的告别仪式。
一身肃穆的黑色西装,让原本就白皙的袁芬芬的显得更加苍白,柔弱的样子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
坐在她旁边的李浩宇担心的眼神从没离开过她,“芬芬,你还好吗?”
“我很好。”袁芬芬点点头。
“有什么记得叫我。”他细声的嘱咐。
“知道了。”
车子才停在青木堂门口,就被四面涌来的记者团团包围,长枪短炮对着车子就是一阵猛拍,让一让维持次序的黑衣人防不胜防。
一阵骚动过后,黑衣人硬生生的为车子开出一条道。
又是一代枭雄,又是经商鳌头,袁世雄的去世,他的葬礼,不管从哪一个角度,都会引来各方媒体的关注,不仅如此,还会进行同步直播。
车上的袁芬芬深呼一口气,再睁开眼的时候,她已经准备好了。
……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他宣布完,收拾好东西之后就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陆远泽感到奇怪,这一路上看见不少同学们聚一起,对着手机在窃窃私语,路过别的老师的办公室,也看到老师们聚在一起,难道发生什么大事了?
陆远泽很好奇,他凑了过去,问,“你们在看什么?”
“龙鼎集团老总的葬礼,正全程直播呢。”一个老师头都没有抬。
龙鼎集团。
另一个女老师又说,“陆教授,你也买了龙鼎的房子,不知道这个老总去世会不会对房价有影响?”
忽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手机屏幕上一闪而过,陆远泽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他凑进了一步。
他果然没有眼花,这个时候出现在小小的手机屏幕上的人正是袁芬芬,虽然她带了墨镜,但他绝对不会认错。
之前的那个女老师没有注意到陆远泽的脸色变了变,她继续说,“喏,现在你看到的这个女的,听说是龙鼎集团老总的唯一女儿,这个家产继承起来可不得了……”
这个老师后面说的话陆远泽一点都没有听到,他的脑袋里只有一个信息,袁芬芬的父亲去世了。
陆远泽一个踉跄,脸色直接刷白,天啊,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一转身,推开陆续围在身后的老师们,飞似的往外冲去。
“陆教授这是怎么了?脸色变得那么难看?”被推倒的老师纳闷的说。
“谁知道。”一像稳重的陆教授行为有些奇怪啊。
“估计他也买了龙鼎的房子。”
“可能吧。”
老师们稍稍议论了几句之后,继续把注意力放在新闻上。
芬芬,芬芬……
陆远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那么后悔,他暗骂自己没事矫情什么,没事冷战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竟然是通过电视知道的,他这个男朋友不仅不称职也让她大失所望吧。
芬芬,芬芬。陆远泽默念着她的名字,把车子开得飞快,朝一旁的手机还直播着的葬礼现场飞奔而去。
可是陆远泽忽略了在青木堂总部附近的街道都被限行了,他根本进不去,更别说看见袁芬芬了。
这下该怎么办?陆远泽把车停在最近的一个停车场,想走路过去。但是,围观的群众,在等待机会的记者,严阵以待的警察,那一层又一层肃穆的黑衣人,陆远泽根本没有办法突破重围靠近核心圈。
挤了一个相对靠前的位置后,陆远泽拨通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他又拨打了小笼包的电话,回应他的依然是那机械的女声。
陆远泽彻底没有了办法,只能留在原地干着急。
怎么办?怎么办?他又想到了一个人,李浩宇,可当他刚想起他,他就从手机屏幕里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影,那个男人正亲密的站在她的身旁,双手还扶着她的胳膊。
陆远泽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眉头皱成深深的川字。
外面一群吃瓜群众在看热闹,里面的气氛一点也不轻松,各股势力在一片虚假的哀伤气氛之下蠢蠢欲动,每个人都在等待着有利于自己的时机。
袁芬芬跪坐在灵堂前,接受宾客的叩首默哀。
袁芬芬的脸上神色淡淡,根本猜测不出来她此时的真正想法。
外界不是都在传她胸大无脑,只有一股蛮力吗?在场怎么看都不像啊。各种探究的眼神若有似无的落在她的身上。
哼!袁芬芬心里一阵冷笑。这么多人,真心来祭拜的又有几个?
一旁的李浩宇敏感的感觉到袁芬芬微妙的情绪变化,他立刻蹲下去,拍拍她的手臂,“芬芬,再坚持一会。”
于是,众人的眼光又落在这个陌生男人的身上,如此的亲密,两个人是什么关系?人性里面的八卦因子被彻底勾引了起来,估计,不出一天,李浩宇的家底就会被翻个底朝天。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一阵嘈杂声,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灵堂前。
袁芬芬微微的仰起头,侧脸看向来人。
来人背着光,正脸陷在阴影里。可是,这个人,即便烧成灰她都不会认错。
宋廷蔚,你来干什么?
陪在一旁的小笼包,一看见来人就不淡定了,她像一枚小导弹一样发射,来到宋廷蔚面前,朝他肩膀一推,厉声的质问,“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事实的真相袁芬芬并没有告诉小笼包,但小笼包岂能感觉不到,她早已认定袁爸爸的死与这个男人脱离不了关系,亏她以前还宋哥哥宋哥哥喊个不停,就一白眼狼。
宋廷蔚身子动了动,没有反抗,也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穿过小笼包的头顶,落在袁芬芬的身上。
袁芬芬微微动了动,李浩宇搀扶着她帮她站起来。
袁芬芬凌厉的目光带着肃杀之气,宛如地狱修罗般噬人,而宋廷蔚在江湖上历练出来的沉稳让他面色不改,甚至透着坦然之气。
在这个世界上,脸皮厚就是王道。
袁芬芬,你恨我!
宋廷蔚,我恨你!
袁芬芬,这是咎由自取。
宋廷蔚,我一定会杀了你。
袁芬芬,我不会为我的立场而道歉。
宋廷蔚,从现在开始,我们恩断义绝。
……
芬芬,李浩宇担心的看着她,他知道她在隐忍着,要不是,被她指甲深陷的手臂也不会成为宋廷蔚的替代品。
“宋廷蔚,你给我滚。”小笼包伸手去扯他的手臂。“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小笼包。”李浩宇低低的喊了一声,然后走上去,轻扯她的手臂。
“你不要拉我。”小笼包甩开他手,狠狠的望了他一眼。不是站同一阵线的吗,怎么帮起外人来了。
“小笼包,现在不合适。”
“他的确不适合来这里。因为这里没有人欢迎他。”
“小笼包,别闹。”
“你说我闹,你……”小笼包错过李浩宇,看向袁芬芬,似在询问他的意见。
袁芬芬的眼光依旧落在宋廷蔚的身上,他们在博弈,在眼神里厮杀。
良久,袁芬芬才吐出一句,“小笼包,放开他,他磕的这个头,爸爸受得起。”
“芬……”李浩宇一拉袁芬芬的手臂,小笼包瞪了一眼他,想出口的话被生生咽回肚子了,这口气憋得胸口都疼了。
“好,很好。”小笼包咬牙切齿的往后退了一步。只能努力的等着圆鼓的眼睛表示愤怒。
没有了小笼包的阻挡,宋廷蔚来到灵堂前,看着遗像里熟悉的人,他心里涌起一种道不清说不明的感觉。
当他听到袁世雄去世的消息的时,他很震惊,他记得他走的时候他只是跌坐在沙发上,怎么就发病了呢?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不过事已至此,袁世雄,如果你觉得委屈,或许你泉下可以跟我父亲探讨探讨。
三鞠躬过后,宋廷蔚没有再看袁芬芬一眼,也没有再做停留,直接离开灵堂。
而袁芬芬的眼神却一直没有离开他。
她在看他,她想知道,一下子害死两个人的他究竟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这里,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有这样的人,做了错事还可以如此理直气壮。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她也从来不知道,她熟悉的大哥哥竟然有如此阴沉黑暗的一面,这么些年的隐忍只为这一刻的爆发,如果不是针对她的家人,她还真想给他竖两个大拇指。
宋廷蔚是最后一个来凭吊的人,时间也刚刚好,是时候出发了。
宾客陆陆续续往外走,而袁芬芬还站在原地不动。
李浩宇走上前,揽起她的肩膀,“芬芬,我们走吧。”
袁芬芬没有动。
“芬芬!”李浩宇稍稍用了一些力气,强行带着她离开。
可袁芬芬走了两步之后,她回过头,慢慢的,水雾迷蒙了双眼。
在围观群众里面的陆远泽看到李浩宇拥着自己心爱的女子一步一步的走向停在一旁的车子,而此时的袁芬芬满眼含着泪,整个重心倚靠在李浩宇的身上。
陆远泽感觉心脏的位置犹如被钝刀拉扯般疼痛,为袁芬芬,也为自己的失误。
车子慢慢的驶离现场,车子离开的时候刚好与陆远泽的视线擦身而过,他透过缓缓上升的车窗看见袁芬芬的头仍靠在李浩宇的肩膀上,微微闭着眼睛,紧蹙的额头带着无法抹平的忧伤。
陆远泽就这样看着,看着,直至车子消失在道路的尽头,直到人群消散,只剩他一个人独立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