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病情不是很稳定,现在还不能过去医院看望,我先把你送过去穆家那边吧。”车子行驶到城市中央,划过边界的时候穆夜池缓缓开口与江绯色说话。
过去穆家吗?
江绯色蹙着秀眉想了想,有几秒时间的迟疑,听到穆夜池低沉的声音再次落入耳边。
“如果你有想去的地方,我送你过去。”穆夜池不会强求江绯色过去穆家住。
穆家那边现在人很多,所有往常不会来,或者在外面混的,工作的,全都回来了,就是姑姑穆心莲也带着姑父陆川一起,还有姑姑的儿子女儿也一并带了过来。
二叔二婶更是守在穆家寸步不离,时刻关注奶奶和爷爷的病状。
多么和睦可亲,多么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是吧?看起来大家都在心心念念老爷子的病情,今天还上了新闻,被媒体称赞为最感人的豪门世界。
只不过这些人关心的,可不是爷爷的病情能否安然好转,他们关心的只是爷爷的遗产怎么分,爷爷临终前会不会因为他们的到来,看在床前的子子孙孙辈辈们多给他们分一分好处。
穆夜池脸色很冰,就是对江绯色,他现在也没有任何心思花在儿女情长上面,他把自己阻隔起来,谁都不让靠近。
“我没有什么地方好去的,不如你送我过去酒店吧。”
穆夜池皱眉,冰冷的脸沉默下来,他转过来看了看江绯色,这还是接江绯色之后他第一次看她。
“你真想去住酒店?”穆夜池问得很重,口气里带着天寒地冻,夹带了冰雪暴风:“你是想在在老爷子身上补一刀吗?”
“不用了,回去穆家吧。”就算那里是森严地狱,江绯色知道最好的,是乖乖听话住到穆家,免得闹出不利的舆论风暴。
穆夜池的眼神嗜血冰冷,那一眼,江绯色毫不怀疑如果她点头执意去住酒店,穆夜池会亲手把她弄死。
他的眼神不含任何情绪,冷冷沥沥的安静看着她,冷冰冰的,透心凉。
好似他们,陌生人都不如。
她以前巴不得跟他关系这样老死不相往来,是吧?
这样不是正好适合吗。
江绯色望着窗外飞刷而过的人影与车辆,慢慢沉入了思考。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她还愣愣的没有回过神,是穆夜池冷淡的一句‘到了’提醒她,车子已经停在穆家这个对她充满恶意的豪宅。
她呼出一口气,下了车。
穆夜池已经把她行李拿下来,放在脚边等待她走过去,与他一起走进去穆家。
“没有人敢对你动手,我相信你也不是主动挑衅的人。”穆夜池没有让她自己提行李,而是在她走到面前的时候提起她的行李箱,上楼之前在她耳边不轻不重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江绯色不是很明白,疑惑的看了看他的背影。
“他们都回来了,你喜欢的你不喜欢的,讨厌你的不讨厌你的,全都回来了。”
穆夜池回答了江绯色心中的疑问,倨傲背影在江绯色眼中缓慢的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孤独而冰冷。
江绯色听到那句话里,带着穆夜池嘲讽的悲凉。
对啊,那些人,多半是冲着老爷子的遗产而来,哪里是真的关心老爷子的身体如何,能不能好好活下去。
连她,都觉得有种无法说出口的难过,更不要说穆夜池了,穆夜池很敬爱老爷子和老妇人,他一定很难过很难过吧。
江绯色走得慢,她走上去的时候,穆夜池站在正厅大门外等她。
见到她,他只是微微皱眉,没有说话,提着她的行李推开门。
房间里喧闹的欢声笑语在穆夜池推开门瞬间,就像是假人,全都停止了所有举止言行。
吃东西的,说话的,微笑的,都宛如被定格了。
画面很好笑,好笑到十分尴尬。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心知肚明穆夜池现在的眼神是冰刃,切割过正厅里刚才还很热闹的人脸上。
老爷子生死不明,还躺在医院病床上,家里这些人却谈着八卦,命令仆人端上来好吃的好喝的侍候着,谈笑风生,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享受姿态。
真悲哀——
穆夜池薄唇抿得紧紧的,只有一双绿色的眼睛看死人那样扫过那些人,一声不吭,迈开长腿带江绯色从人群中间穿过去。
跟在他身边的江绯色看得很清楚,穆夜池的嘴角,有着淡淡血色,是他咬紧牙关咬出来的血丝。
她不知道能做什么,不知道该如何在他们本身还如此尴尬的时候跟他说说话。
她知道,现在的穆夜池很孤独,很难过。
没有说话的人,没有谁可以帮他分担肩膀上沉重的担子,家族里的人野心勃勃对他表里不一,盼不得他现在承受不住压力先垮掉。
甚至,他连说真话的机会都没有,他所有的喜怒哀乐,只能一个人深深藏起来,发泄一下都做不到。
“哟,这不是江绯色吗,回来得倒是挺准时的。”不敢招惹穆夜池,有人眼尖的发现了跟在穆夜池身边的江绯色,拿江绯色开刀发泄了。
“还真是,刚才只注意到夜池大哥,还以为是哪个新招来的女佣呢,没想到竟然是江绯色啊。”有人接话,就有人继续下去。
“切,这时候知道回来,不是争气的跑出去混了几年,还死不要脸的在L城那边的分公司当了个上层领导吗,挺威风的,就是抱大腿的吃相真难看。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她有什么本事,她最大的本事不就是用那张嘴巴给爷爷灌蜜骗爷爷吗。”
穆家二叔女儿穆晓晓十七岁,是穆家所有子子孙孙里年纪算小的掌上明珠,从小跋扈习惯了,一张嘴巴从来就毫无遮拦。
她翘着腿,看不起江绯色,指着江绯色毫无顾虑的嘲笑。
“晓晓,给我闭嘴!没大没小,没看见夜池大哥在吗,他是接绯色去了吧。”穆家二婶是个会看眼色的。
她注意到穆夜池的脸瞬间一沉,就知道小女儿撞到枪口,赶紧教训。
“我又没有说错话,她就只是个爷爷可怜收养的卑贱孤儿。自己父亲没本事死掉还想赖上我们穆家,死有余辜,活该。母亲没用被亲人欺负抛弃跑来找爷爷求收养江绯色,我都觉得丢死人了,简直不要脸,一家人都不是好东西,江绯色就该早早棍下地狱与她不要脸的父母相聚!”
穆晓晓冷笑,一点都不知道错。
看到大家都小心翼翼看向沉默的穆夜池和江绯色,穆晓晓不顾母亲的眼色,很不爽的叫道:“江绯色,我就想问问你,你这时候回来,是不是想在爷爷死之前求爷爷给你分点财产啊。你要不要脸,我们穆家把你养大到十八岁,已经对得起你死得活该的父亲,你还想怎样啊你,脸皮这么厚,好贱的知不知道。”
‘啪’——
清脆的巴掌打断穆晓晓的声音。
江绯色拉着穆夜池,穆夜池的巴掌没有打到穆晓晓那张尖酸刻薄的脸上。
打穆晓晓的,是江绯色。
左右开弓。
啪啪两声,又是两巴掌,打得穆晓晓一下摔在沙发上。
“第一巴掌,替老爷子打的,你不孝,第二巴掌替你大哥穆夜池打的,因为我父亲是为救他而死。第三巴掌是替我母亲给的,因为你这种不孝不忠愚蠢的人没有资格羞辱她。”江绯色一字一顿,眼神盯着穆晓晓。
“贱女人,你竟然打我,你给我去死!”穆晓晓被骂的回过神,跳起来就要打江绯色,被穆夜池伸手抓起来扔到地板。
穆家二婶脸色一变,正要走过去求饶,穆夜池长腿一跨,挡住了穆家二婶的身子。
“我说过,没有人有资格对江绯色指手画脚羞辱她,除了我!”穆夜池冷冷看着大厅里欢聚一堂的人,声音无比陌生:“谁要想背着我越雷池挑战我的底线,我不介意让他现在就滚出穆家!”
现在滚出穆家,意味着老爷子的遗产一分都拿不到,所有人都老实了。
他们脸色微妙,不可思议,又不敢反驳穆夜池的话。
“为什么……为什么……江绯色这个贱人!夜池大哥你为什么要护着她,你应该给她几巴掌为我这个亲妹妹报仇,你不公平,你不公平。她只是个外人,一个卑贱无比的贱人!”穆晓晓撒泼的在地板上大哭大闹,她又疼又辣,没有人帮她打江绯色。
穆晓晓恨死了,她撒泼无赖的大声哭闹,滚来滚去拍打着地板,叫穆夜池把江绯色赶出穆家。
“欠我的,还没有算账,我会留着慢慢跟你算。”江绯色皱眉,精致的小脸上很平静,一双乌黑大眼睛里确实狠辣的厉色与冰冷。
她在跟穆晓晓说,也向这些想要找她发泄的人警告。
她不再是当年那只不懂反击的可怜小刺猬,她身上依旧还有刺,可她不在可怜。
“上去吧。”穆夜池看都不看静得针掉到地板都听得到的大厅,低声朝江绯色开口。
没有人阻拦,穆家二婶脸色阴晴变幻,用力拉住小女儿的手告诉她还不是时候。
那两道歹毒的目光,直直刺向江绯色的背影。
冷不防,江绯色忽然转身,与穆家二婶歹毒的视线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