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不……楚大哥，我只想和你说几句。”方素恩张开双臂，拦住楚南去路。
楚南下意识便想拒绝，然而临到出口又有了犹豫。对这个女人，他在最开始选择的便是漠然无视，如今看来却是收效甚微。他的无视，似乎反而成了她坚持的理由。
同样的错误，他不能继续第二次。
他望了眼路口的长青树，继而迈步前行。
方素恩欢喜地跟上来，仰头看着他道：“多谢楚大哥，你愿意给这个机会，对我来说很重要。说起来，我很小就被接进了谷里，但真正见到楚大哥你还是在五年前呢。”
“重点。”楚南轻蹙眉头，这些无意义的废话于他没有任何用处。
方素恩面上浮现些许沮丧与尴尬，可只有短短几瞬，她便恢复了笑容：“楚大哥，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并不是一开始就现在这样的。对于谷主和师父他们的安排，我也曾挣扎不满过，甚至反抗过，而最后让我放弃的不是师父，更不是失败，只是你。我至今还记得当年初见时，因为那一眼就将自己过往的十几年全部推翻。”
“楚大哥，这感觉并不好受，我放弃的不仅仅是那些反抗，还有一直以来所坚持的意义。那一瞬间，我似乎已经找不到存在的理由了，是你让我继续的。与此同时，我内心深处又有一丝隐秘的欢喜，庆幸这个人是你，庆幸他们为你选择的是我……”
“就是这些？”楚南冷淡地打断，按捺不住内心的燥郁想要离开。
正待转身，身后却又传来她的挽留：“我知道你想要的是苏颜！我不在乎，真的，我只想要留在你身边，我不介意叫她一声姐姐，若她连平妻之位也不愿给我，那我做小可好……？”
楚南停了下来，侧身朝方素恩看去，她面上娇弱且暗自委屈的神色兴许能让世间多数的男子心生不忍，但于他而言却是激不起半点波澜。他所有能称为恻隐之心的情绪或能力，都早在那十几年里被消磨得干净。
“楚大哥……”她低低唤了一声，娇娇怯怯地朝他靠过来。
楚南皱着眉后退两步躲开，同时淡道：“她会介意。此事不必再提，鬼谷对于你的亏欠，待到日后我自会弥补。”
可如果她自以为聪明地去做那些蠢事，那么这份亏欠也会逐日消退，他断不会如翁老那般，因念着过往就对方素恩无限包容，甚至盲目到看不见她所有错误。
“那你呢？只要你不介意……”
楚南冷冷摔袖：“够了！会让她不开心的事我为什么不介意？”
言罢再不看她一眼，他随即转身离开。
直到这时，方素恩方敛了面上的委屈并擦去眼角湿意，她看着楚南远去的背影，指尖狠狠掐进掌心：“这都是你逼我的……”
方素恩回到鬼谷另一位长老，也同样是她师父的素清那里，找来位比较熟悉的男弟子，将从翁老那里取来的玉牌交给他，并吩咐要选个楚南不在的时辰用这玉牌将苏颜约到雾林入口处。
“如今王爷已正式继任谷主，为了鬼谷，也为了我和他能各自安好，我们三人的关系还是早日理清为上。我也是时候和他正式做个告别了，放下过往于我们大家都好。何况，我若是苏颜，想必更不会乐意自己孩子的爹还有个纠缠不清的未婚妻。所以我想和她说清楚，但千万不能让王爷知道，我怕他又会误会。”方素恩抿着淡淡的浅笑，故作大方道。
男弟子着急起来：“怎么能说你纠缠不清呢，明明是你先来，是她苏颜横插一脚才让你和谷主渐行渐远……”
“感情的事本就没法说得准，我知你是为我不平，可这话是绝不能外传的，尤其是在王爷面前，否则你让他该如何服众。这事我能拜托你么？”
男弟子面上明显有不满，不过仍是点头应下，
方素恩这才放心，离开回了自己的住所。
而另一边，楚南回去时苏颜亦是刚醒不久，正从荀彦手里接过药丸吞服。
看着她仍略带苍白的脸色，他忽然想起方才和太康谈及的那些，上前接替了荀彦的位置，并道：“可好受些了？”
苏颜沉默地点头，神色恹恹，不知是没缓过神，还是单纯的心情不好。
楚南给荀彦递了个眼色让他离开，而后道：“过几日，待你再好点陪我去见见师父吧。”
苏颜微愣，须臾后却是回道：“我不想去。”
“为何？如今南恪事毕，你腹中又有了孩子，是时候将我二人的事办一办了。”
不想她却是偏头避开了他的手，正当他心中冒出不好的预感时，她长叹一声，转头迎上了他的目光，轻缓而坚定地开口：“师叔，我没想过要嫁你。或许从一开始到现在的理由不尽相同，但结果从未改变。”
他的手蓦然一紧，这个答案似乎是他从未考虑过的。
“理由。”
“理由重要么？”苏颜反问，还带着几分虚弱的怅然，“不过是名分问题，我既不在乎，你又何必去想这些？重要的是我们还好好的，这个孩子还好好的，那就这么下去不好吗？”
这样的回答，楚南难以接受。然而，对着她此刻的脸色，他做不到继续逼问。
他扶着她重新躺下，小心掖好了被子：“你的热度才刚退下，再多休息会儿，免得反复。”
苏颜适时地沉默，她心知以他的骄傲对这结果势必不那么容易接受，但除了让他自己想通，她找不到更简单轻松的法子。或许，等什么时候她能毫无芥蒂地和他谈起前世，她就会解释清楚或者改变主意了。
可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苏颜的心里还是控制不住地难受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跨过那道坎，更不知道他能否接受这样的自己，尤其在回到这里后不仅有个方素恩，还有那些从未接受过她的鬼谷弟子。
她可以不在乎这些人的看法，因为于她而言终究还是不相关的外人，但对他……她却是摸不准了。
一如苏颜所想，后面几日楚南再未“出现”过，她能感觉到他存在的痕迹，只是始终不曾正面碰见过。除了每日来给她诊脉的荀彦，她能见到的便是那些照料日常起居的女弟子了。
在鬼谷的日子可以说清闲到无趣，楚南不出现时就更是如此，苏颜身子恢复一些便开始琢磨和外界联系的法子了。
而就在她刚开始打听时，便有人找到了她：“苏姑娘，这是谷主的信令，他让我请苏姑娘你去雾林入口处一见。”
苏颜接过玉牌，打量几眼却并没有给出直接的回应，只道自己清楚了。
待人离开后，她方找来荀彦，递了玉牌问道：“这是师叔的吗？”
“这的确是公子的，当初第一次回谷里确认少谷主身份时，老谷主就将这玉牌送给他，并作为他在谷里行走的身份凭证。”荀彦仔细查看后回道，神色谨慎里又透着几分古怪，“但是公子他……这两天明明都在啊，没理由用这玉牌约夫人你出去……”
后面半句，荀彦声音压得很低，苏颜听了个大概，心中长叹，面上却愈发的沉默。
这几日楚南他果真都是在的，只是刻意选了她休息的时辰停留，所以两人才从未正面碰上。至于这样做的理由，旁人不清楚，她还能不明白吗？
会用这法子让两人见面，十有八九也是因为知道了她有联系宣楚他们的想法。
苏颜捏着玉牌摩挲，打定主意见面后还是要和他说清楚。
他既没有离开，更没有逼她，她又如何能只顾着自己？即便不能立刻让他如约，可最基本给他个交代还是能做到的。
到了约定的时辰，苏颜找荀彦问清楚方向便独自前往。
未料到最后，荀彦没能看见两人一起回来，却等来了孤身一人折返的楚南，当即便担心问道：“公子，夫人没和你一道吗？”
楚南皱眉。
